第五十三章、藩王的威势(第2/3页)

其实觊觎韩王之位的,非止裴通一人,裴开也曾经起过此念。因为他打小就跟着亡父赴任玄菟太守,就是在东北地区成长起来的,则三韩之地于他人或为畏途,对他来说,也比玄菟远不了几百里地嘛。

只不过裴开不敢直接跑去讨封,而必须先得跟叔父裴嶷商量罢了。裴嶷当即摇头道:“我无子嗣,东海郡公之位,迟早要传予景舒,景舒袭爵后,但无错失,宰辅可致,又何必贪恋异域之王啊?”

裴开复建议道:“何不使义深(裴湛)受韩王之爵?”

裴嶷却还是摇头,说:“西族人丁兴盛,子羽为辅臣,成方等亦四、五品(指职品,其实若论爵位,全算一品),而我家唯汝兄弟。若使义深远行,则汝将来势单力孤,何所倚仗?必为西族所排斥甚至践躏也!”

等到裴通受任韩王之后,声势煊赫,裴开兄弟难免感到失落,就连裴嶷口虽不言,心中亦多少有些懊悔。

不过裴通虽已受封,却并未即刻就藩,这一方面是他先要招募人手,组建自己的藩属班底——总不可能孤身一人就跑去偏远处竖旗吧——二是刘演还在收复乐浪、带方二郡,捷报尚未传回。

——说好了封我海冥、提奚二县,那你也得先有二县才成啊。

事实上晋惠帝末年,因为河北大乱,流寇四起,阻绝交通,晋廷就已经控制不住东北地区了,别说乐浪、带方二郡守,就连平州刺史亦久不置;裴武、裴嶷守玄菟、昌黎,十数年皆不得迁转,亦无从上计。到了怀帝永嘉年间,高句丽、三韩屡次侵扰,导致乐浪、带方二郡土地半失,只靠着地方豪族勉强守住两座郡治而已。

即在刘琨逐崔毖而据平州的同年,带方城正式没于马韩之手。

两郡的核心区域,囊括后世的温泉平原、载宁平原和延白平原,地势平坦,土地也相对肥沃,晋初统计,乐浪有编户三千七百,带方则是四千九百,不弱于幽、平诸郡。只是马訾水(鸭绿江)以南多山地险阻,军行不易,想要尽快收复二郡,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好在海路既通,乃可船运物资,自青州而抵南浦、海冥(海州),多少可以有些助益。

是以刘演于四月间破高句丽,复镇西安平,休歇士卒,于六月间南下二郡,目前才刚进入乐浪郡治朝鲜而已,距离带方尚有二百里之遥,况乎带方南部的海冥和提奚啊?裴通因此恳请,且待二县收复,臣再归藩——裴该允诺了。

他既然要把裴通竖为榜样,当然不可能强逼启程,倘若裴行之在韩地根本就站不稳脚跟,甚至于竟在与三韩的冲突中丧命异域,那自己此前一番苦心,不全都白费了吗?

就此有人上奏弹劾刘演——也不知道跟想把裴通尽早轰走有无关联——言其进军迟缓,师劳无功,请求易将。裴该明白这些臣僚的用意,是想将刘琨的势力彻底逐出平州去。但考虑到临阵易将,于军不利,而且暂时还需要刘氏叔侄来联络、羁縻慕容鲜卑,故而驳回不受。

他打算等二郡全复后,再以酬功为名,召刘演归洛,晋以高位,从而由中朝彻底掌控平州事务。

不过此战胜亦欣然,败也无妨,终究只是东北方向的小打小闹罢了——刘演不过发兵五千,而且据说即便三韩联起手来,也还出不到一万兵马——灭羯已然两岁,彻底镇定幽、冀也一年多了,府库已将三年之储,是可以尝试着打一场大仗啦。

也即如陶侃所请,增兵汉中,以伐巴氐。

正在考虑今冬,最晚明秋便即大举呢,枢密使祖逖却再染沉疴,被迫上奏请辞。

其实原本历史上,祖士稚早该死了,在这条时间线上得膺灭羯重任,复成其功,对于这般醉心功业之人而言,就仿佛打了一针强心剂似的,乃得多延几载寿数。但是因为长年操劳,戎马倥偬,年近六旬的老帅终于熬不住了,遂在子孙的恳请下,主动卸肩重任,归宅以安享晚年。

裴该对此倒也颇感欣慰。虽说为将者自述其志之时,往往会复述马援的名言,说:“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但于祖士稚,裴该总希望他能够得尽天年,不要因为战事或者抑郁折寿而终。

祖逖既去,即晋其婿许柳为枢密使。

裴该事先跟郭默打过招呼了,说你迟早会进入政事堂的,如今不妨再让让祖氏——要不是祖公身体状况不允可,本来我打算让他多做几年枢相,直至天下底定呢,这算是让许柳替他的班——反正许柳年纪轻、资历浅,枢部的主要工作,不还把在思道你的手中吗?

命之许柳,是为了释放善意,以安抚祖家班底。要说祖逖麾下最重者,本有三将,即李矩、卫策和张平,许柳算是沾了姻戚之光而后起之辈。如今张平殉国,李、卫尚在,则既命许柳,他们必然会觉得:我将来也有机会为枢使而拜相啊。从来士人的最高理想,不就是封侯拜相吗?侯既已得,那便只有拜相一个念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