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梯山的妖人(第2/3页)

“明公就此受华爵、职,顺天应人,可望子孙永为华臣,山河带砺。若先绝之,华帝必恶明公;若复求之,天下将轻明公——窦融又岂是易做的?”

张肃道:“裴该虽篡僭,丹阳王尚在建康、王镇南(王敦)在江州、刘司空(刘琨)在东北——孰云晋祚已终?天下事尚不可知,安逊实不宜遽受华禄啊。”顿了一顿,又道:“自然,发兵攻秦州,亦非善策。”

开玩笑,如今兵权半在宋配、氾瑗手中,他们一个不肯站队,一个摆明车马要从华,内部尚且不稳之时,就南下作战?张成逊你长脑子了没有?!怪不得先兄虽然宠你,最终还是遗命你哥做继承人了……

商量了半天,还是没有个最终结果,张寔只好说让我再想想,卿等且退吧。氾瑗出来后,便即寻到宋配,问道宋君始终缄口不言,则你究竟是怎么个主张,能不能先跟我透个底啊?

宋配道:“今天下翻覆,如此大事,相关张氏荣辱、凉州兴衰,又岂能谋之于众?但在明公自决耳。明公若从华,我等自当追随,若仍奉晋朔,我等也将为之奋战,又何必哓哓不休呢?”

氾瑗摇头道:“不然,我等受先公重恩,寄托腹心,当此兴衰荣辱之际,既有所想,又岂能缄口不言?倘若明公从了二公子之策,果真发兵攻掠秦州,难道宋君以为会有胜算吗?”

宋配笑一笑:“先公在时,素重二公子,彼又焉能如此不智啊?不过想以此来谋夺兵柄罢了——君不闻马主簿才出言,二公子便即退缩,云不必夺取秦州,不过试探华人,以觇天下大势而已。

“少主尚且冲幼,倘若凉州割裂于中国,则明公设有不讳,难以父子相继,自然兄终弟及。而若从华,自秦至徐皆已底定,羯贼既失太原,料亦不久,则华天子必召明公入觐,凉州基业,不复为张氏所有,明公自领显爵而立朝,二公子又何所得啊?以是不愿从华。然我料其南扰秦州之语,不过虚言罢了。”

氾瑗垂首沉思,随即叹道:“宋君所言是也,然而……于此向背之际,宋君本心又如何哪?”

宋配左右望望,随即凑近了压低声音说:“实不相瞒,北宫纯方有书信来,云已将凉州宿将,如我等之名,上奏华廷,天子寄望甚深。今华朝明别文武,却只与明公文官亚品,不与武品,是欲明公入觐后,留我等为国家守备西北,镇定羌戎,甚而进兵西域……”

氾瑗闻言大喜,说:“果真如此,是我等既不负先公之恩,复不背明公之德,且亦有公侯之望……”顿了一顿,便即恳求道:“还望宋君开言,促成此事,凉州小大得安。”

宋配摇头道:“明公之心,岂我等所可轻动者?欲说明公,唯须三人,但不知那三人肯是不肯了。”

“是哪三人?”

宋配掰着手指头说:“其一为麴公……”麴允、麴昌为裴该所逐后,一路逃奔凉州,就此寄食于张寔门下——“彼虽谋国无能,于西州却有名望,虽与华天子有仇,却不闻追讨之,则若肯游说明公,占得一个‘公’字。

“其二为贾摹,为明公妻弟,虽然跋扈,明公久不忍加刑,则若肯听命游说,占得一个‘私’字。其三为天梯山刘弘,颇有道术,通天文,晓地理,百姓乐从,若肯说明公以天意向华,则可占一个‘人’字。若能公私兼顾,并顺天意人心,我料明公必肯听从。”

氾瑗沉吟道:“如麴公、贾摹皆可,我等当亲往恳请,然而刘弘……宋君,此等蛊惑人心的妖人,岂可寄望啊?且闻刘弘曾有语,说‘天与我神玺,将王凉州。’其心叵测,不可信也。”

宋配闻言吓了一跳,忙问:“果有此语么?我竟未曾听闻……”想了一想,说:“乃是牙门赵仰等日夕对我说刘弘法术精深,道德高尚……今日若非氾君点醒,几乎为彼等所惑!然亦可以此为名,搜捕刘弘,迫其向明公进言。”

氾瑗点头道:“亦无不可。”随即说我这就派人去抓刘弘,然后咱们分头去游说麴允和贾摹吧。

贾摹乃是凉州大姓,本为魏太尉贾诩之族,复攀附平阳贾氏,在西平、武威两郡势力莫大,张轨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为长子张寔迎娶了贾氏女,也就是贾摹之姐。此人并未于幕府中任职,而且恃强不法,但张寔念在亲眷的份上,多次对他网开一面。氾瑗跟他多少有些交情,于是自告奋勇去说贾摹。

贾摹的庄院就在姑臧城外,氾瑗前往拜访,贾摹盛情迎入。寒暄过后,氾瑗就问了:“今华晋禅代之事,想必贾君已然听闻了吧?则以贾君看来,我凉州是归从于华为好啊,还是仍奉晋朔为好啊?”

贾摹笑道:“方有客自南来,云今岁为靖德元年,不云晏平二年——仍奉晋朔?则晋在何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