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伐段(第2/3页)

“其地若为孔苌所得,羯势更盛;而若落入宇文手中,彼与我有深仇,必再东向图我,到那时,局势便岌岌可危了。不如南下攻段,取其土地,安抚晋人耕种,我乃可与刘司空连成一气,全力以图平州崔毖。若定辽东,再与刘司空共西伐羯赵,方于晋为大功也。”

其三子慕容皝、四子慕容仁等,亦皆赞同长兄之言。慕容皝还说:“儿请将兵南伐段氏,大人则不必动,倘若朝廷责问起来,罪在孩儿,必无损大人忠悃之誉也。”

慕容翰摇头道:“贤弟身份贵重,倘若朝廷责怪贤弟,则与责怪大人何异啊?此番出征,只能愚兄前往……”

——慕容翰虽为长子,却是小妾生的,慕容皝则在慕容廆嫡子中年龄最长,已被内定为了继承人。

于是慕容廆最终决定,以慕容翰为大将,阳耽为参谋,点集兵马,只等孔苌与宇文部动兵,便即南下夹攻段部。

是年四月间,宇文逊昵延、段末柸自濡水附近入塞,攻打段氏之北;孔苌调集燕国、范阳、上谷等地兵马,直向无终,攻打段氏之西;慕容廆得到确切消息后,即命慕容翰自昌黎入塞,指向辽西,以取段氏之东。

三路夹攻——南面则是海隅——消息传来,段匹磾不禁手足无措,进退失据。他多次遣人去向宇文、慕容两部约合,却都遭到严辞拒绝——前者说是奉了赵国天王之命,绝不可违,后者说是为刘琨和幽州晋人复仇……

段叔军建议去请求刘琨发兵救援——起码帮咱们牵制慕容军——段文鸯苦笑道:“既知今日,何必当初?阿兄曾幽囚刘司空,则尚有脸面请援么?”段叔军面露惭色,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即便我等得罪刘司空,五弟与其有恩,不如遣五弟前往……”

于是段匹磾就命人代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先向刘琨谢罪,完了说一旦我段氏覆灭,则整个幽州都将落入羯贼之手,且刘司空你也被迫要再度直面羯贼……此乃唇亡齿寒之义,希望你大人大量,可以不念旧恨,拉兄弟我一把吧。

段秀即携带此信,沿着海岸线一路东行,最终抵达昌黎郡内的宾徒县,求见刘琨。

此时刘琨之势也已稍稍复振,但终究蜷缩于弹丸之地,难以有大的发展。他正在跟部下商议,希望能够向慕容部商借兵马,东向以伐崔毖——若能收取平州,便又有力量与羯贼相拮抗了。

段秀携书前来,哭诉于刘琨驾前,刘越石急忙双手将其搀扶起来,说:“昔日若无贤弟,恐怕我等皆已落入羯奴之手了,则贤弟有难,又岂有不救之理啊?”

但他本人的这种态度,却遭到了绝大多数部下的反对,尤其是侄子刘演蹿得最高,说若非段氏囚禁阿兄,导致人心不一,遂为羯贼所破,咱们如今还好好地呆在幽州呢,甚至于有可能趁着王师与羯奴恶战之际,谋复并州……你都已经吃过不止一次亏了,还信段匹磾哪?!

“此非以德报怨之举么?然而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只有温峤温泰真主张伸手援助段氏,即在刘琨面前舌战群群僚,反复申以唇亡齿寒之义。最终刘琨决定,段秀是我恩人,咱得保护起来,至于发兵救援段氏,不管是赞成还是反对,就目前而言,咱们都没这力量……

乃遣温峤前往慕容军中,说其退兵,或可稍稍减轻段氏的压力。

温泰真领命之后,便即策马来至慕容军中,求见慕容翰。慕容翰以问阳耽,阳耽说这一定是来请咱们退兵的——“我本不愿南攻段氏,但既已发兵,岂有空手而回之理啊?公子面会温泰真,若从其命,则有负君父之托,若不从其命,又伤君父忠于朝廷之志——还是不见为好。”

于是慕容翰就借口说军务倥偬,暂时无暇召见,只派人把温峤软禁起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温峤呆了两天,便已明识其意,想要干脆我去找慕容廆宣命吧,慕容翰却又以道路不靖,恐伤司空使者为辞,关着不放他走……

于是三路兵马合围,城邑陆续陷落,部众泰半散去,段氏遭逢前所未有之大败。最终孔苌攻克了徐无,生擒段匹磾、段叔军兄弟,上了槛车,押往襄国——只有段文鸯苦战得脱,随即领着部曲三百余人沿着海岸线南下,前往厌次投靠老朋友邵续去了。

基本上北平、辽西两郡膏腴之地,皆落石赵之手。宇文逊昵延不敢与孔苌相争,乃一路东向追赶败逃的段氏族人和晋人,谁想到慕容翰在北平郡东张开大网,守株待兔,把这数万人丁全都给一口吞下了。

宇文、慕容,本有龃龉,长年相攻,则两军遭遇之后,自然难免动起手来。宇文逊昵延还没有做好全面攻打慕容的准备,不打算在此处浪费兵力,可也不舍得就此退兵——我们都追了好几百里地了,结果猎物被汝家垂手而得,焉有此理啊?你多少总得给我吐出点儿来吧?而且将来两家在故晋地的分界线,咱们也得好好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