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舍水上山(第2/3页)

熊悌之一时间慌了神儿,被迫跟着裴开的指挥棒走,等到想明白这点,全军都已然陆续上了山了,而且山下道路上已经能够遥遥望见“镇军将军胡”的旗号……

胡崧自然并不清楚熊悌之是被迫上山的,行至山下一打量,敌兵在南,渭水在北,而且渭北便是陈仓城……倘若陈仓再出兵前来,渡渭袭我,我被迫要在南北仅十里的狭窄地域内两面御敌,其势大为凶险——这是死地啊!

原来如此,敌将预先设好了圈套,专等我过来钻!

胡崧心说早知如此,我就该一听说对方上山,当即打道回城……可是后悔药没处掏摸去,再加上倘若仓促撤退,而敌军居高临下冲杀下来,我军损失必然惨重,同时也有损我胡将军的威名。于是被迫分一千人看守渡口,以防陈仓方面出兵夹击,胡崧亲率主力当道下寨,封堵山麓——怎么着也得熬过这个白天,等到夜间再徐徐撤走,敌军必然不敢来追。

熊悌之在山上见到秦州兵立阵下寨,不禁暗叫一声苦。就听旁边裴开问道:“我看今日之势,却似马谡在街亭,舍水上山,而为张郃所围——该当如何应对啊?”

熊悌之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心说不是你叫我上山来的么,怎么你早没想到会陷入当日马谡一般的绝境啊?都这会儿了还问我“该当如何应对”,我怎么可能知道!

其实在裴开想来,我说上山,只是提个建议,你不是说“我正有此意”吗?你是徐州宿将,你既然说上山有利,必然有其道理啊,那么要怎样才能避免马谡一般的境况呢,想必早有筹策——有何妙计啊?我洗耳恭听。

熊悌之原地转了两圈,狠狠地一跺脚,心说罢了,罢了,为今之计,只有拼命!希望我没有马谡那么倒霉,关键是胡崧不比张郃。然后还得假模假式给自己找理由——“马谡曾论兵法,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处于亡地而后存’,原本合理,奈何魏兵是其数倍之多……”再一想,秦州兵也是自己的数倍……不管了——“四面封堵山路,使其不得下平,乃至丧败……是其不善统驭之过。今我军士气正盛,乃可奋勇下击,无所不破!”

裴开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捋不清对方的逻辑,可也只好装模作样点点头:“原来如此,熊督果然善战。”

随即熊悌之就问了:“我须坐镇山上,总筹全局,未知裴府君可肯先发击敌啊?”我今天就算死,也要先拉你垫背,还要你死在我前头!

裴开皱皱眉头,说:“本不当辞,然……我所领槐里兵成军未久,疏于训练,恐怕难当重任。”

他在槐里征召青壮从军,本身是按着老徐州军的条例来训练的,但一方面裴该在徐州从无到有建设军队的时代他并未亲眼见过,照本宣科,感觉上总归差了一层;再加上又不似裴该般可以用土地、家眷来牢牢牵住军心,此外还时常巡行军中,宣讲道理,鼓舞士气,故此效果不彰。裴开自己知道槐里军的实际素质,比老徐州军差得实在太远——恐怕训练时间再长也没用,只能充地方戍守之卒,不能当主力——故此毫无信心,只得觍颜推辞。

熊悌之说:“无妨,我分三百劲卒于府君可也。”总之要你推无可推,辞无可辞,先去充当炮灰。

裴开无奈之下,只得从命。于是将“武林右营”士卒和自己的槐里兵混编,排列阵势,然后一声令下,磨动大旗,朝着山下尚未立定的秦州兵营垒便即猛冲下去。

他这一冲锋,倒吓了胡崧一大跳,心说我众汝寡,没有北面的部队接应,你还真敢下山来啊。下令兵卒:“但放箭,勿与其接战可也。”

山下当即箭矢齐发,裴开虽然没有身先士卒,也险些被一箭射中肩膀,吓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过这也在预料之中——裴开虽然缺乏临敌的经验,但若连这点都想不到,那他连马谡都远远不如了——早命劲卒执盾在前,其余士卒矮身跟随于后,故此虽然这一轮箭当场放倒了十数人,却并未能够彻底遏阻其下山之势。

双方相距不到百步,其实加把劲儿也就冲过去了,故有所谓“临阵不过三矢”之语——当然啦,倘若敌军中有强弩,再加分批次射击,进攻部队可不仅仅只会遭遇三轮箭矢,问题秦州军中并没有弩,数量也不足以支持太过密集的箭雨——只是裴开不敢再冲了,下令全军止步,弓箭手藏于盾后,与敌对射。

他带来的槐里兵,弓箭手比例不小。固然训练一名合格的弓箭手,无论技术还是装备,要求都比肉搏兵来得高,但远矢射敌和正面杀敌,所要求的胆气终究差异甚大,所以地方守军多以培养弓箭手为主。裴开坐镇槐里,以他的身份,想从武库里多搞点儿弓箭是很容易的事情,而且槐里守卒并没有即刻上阵的迫切性,所以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练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