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拷掠(第2/3页)

其实当初阴沟水之战,裴该在仔细询问和研究了战局之后,就认识到陆和的忠勇更在熊悌之之上,早有提拔之意,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而已。如今正好趁这个机会,把陆和给托起来,闻言便道:“熊悌之前归徐州,尚未赶来,卿可暂继营督之职,且待翌日熊悌之来时,再做区处。”

他既然这么说了,陆和也不好再推辞,只得躬身领命。这小子猎户出身,惯常独往独来,并不娴熟于人情事故,但终究高乐待下宽厚,平常与他们熊、陆二副督也很谈得来——那二位本来就是经过高乐选拔、举荐,才得就任副督之职的——所以当天晚上,陆和还是带着金疮药和酒食,特意前去探望高乐的伤势。

陆和反复申辩,说我没有当营督的欲望啊,全是都督硬性点将,我不能不做……希望大兄你不要责怪我。高乐摆摆手:“卿正不必辩解,今日恰巧卿在,若悌之在,则营督之职必落其手……”熊悌之岁数比他们都大,又是“武林营”右副督,顺序接任,怎么也该轮到他吧——“此都督之意也,我知本非卿意。”

然后又对陆和说:“酒肉是发物,我杖创未愈,便不用了,卿可自食自饮……”幽幽叹了口气:“自家做差,岂敢怨怼都督,何况卿呢?只是我等跟随都督,所为何来?不过为封妻荫子,博个出身而已。今胡寇势大,实在难御……不知都督为何偏要到此处来……”

陆和正色道:“阿兄,我等受都督大恩,唯思粉身以报。否则以我等的出身,即乡吏亦做不得,今我署一郡之守,阿兄任步兵校尉,足以光耀门户,慰藉祖宗,难道还怕死么?”

高乐嗫嚅道:“我也欲为都督效死,我也不想怕死,然而人当绝境,自然而然便只望求生了……”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把满腔的苦水,全都向陆和倾吐而出。

等到陆和告辞高乐出来,但见夜凉如水,他心中却更是冰凉一片,知道这位高大兄……这人天性如此,恐怕是没得救了……

……

刘岳放弃了追杀高乐后,本欲原路折返,却接到刘曜派快马传来的指令,要他直接南下,去夺郃阳。

根据在夏阳渡口的所见所闻,刘曜判断,裴该才刚率军进入冯翊不久,只遣少数士卒前来护守津渡,可见正如刘丹所料,他对于自己快速回师的认识不足,准备更不充分。倘若易地而处,自己是裴该,刘曜考虑,肯定会下令诸军后撤,全力去固守大荔的。

倘若自己猜得不错,那么郃阳很可能即将或已经放空了,只要能够快速夺占,得到了稳固的前进基地,大军便可南取大荔。这时候正是徐州军匆忙更改部署的紧要关头,早一步南下,就有可能打乱裴该的调动和防御节奏,赢得战场主动权。

故此他才命刘岳去取大荔。刘岳一开始心里还打鼓,终究自己才领着几百兵而已,且涉渡黄河,又激战半日,人马皆疲,怎能去攻城垒?只是刘曜将兵甚严,他不敢拖沓懈怠,只得硬着头皮率军南下,可是到了郃阳一瞧,城上不见只旗片影,然后才刚尝试着往城门前一凑,大门便即打开,城内缙绅抬酒牵羊,出来投款……

刘岳真是意外之喜,当即笑道:“大王料敌机先,晋人无能为也!”

可是等进了郃阳城,却发现府库皆空,几乎粒米无存。刘岳大怒,就把那些前来投诚的缙绅全都扣押起来,严刑拷打,最终也不过从各家抄出来几百石米粮而已……金珠宝货倒是不少,刘岳全都塞进了自家腰包。

当初陆衍得令南归,裴该要求他,不但要搬空府库,亦当迁徙人口,不能让百姓们落入胡虏之手。不过胡军来得甚快,若是强令搬迁,不但耽搁时间,还怕有不肯追从的煽动闹事,故此——全凭自愿好了。约七百户晋人——大概是郃阳县城内外居民的一半——本欲逃亡,干脆就跟着“蓬山营”走了;但留下的也还不少,其中颇多缙绅大户,一方面舍不得自家房屋、产业,另方面……胡寇又不是没来过,只要及时投降,献上贡奉,在谁手底下不是做顺民啊?

——等遭到刘岳拷掠,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刘曜率大军先占据了夏阳,然后再南下郃阳,听刘岳禀报说粮秣所获甚少,不禁笑着点点头:“裴该乃欲坚壁清野待我乎?”这倒也在情理之中。既然如此,那就不能仓促南攻大荔啦,得等后面的运粮队伍跟上来——不过,他可以先派刘岳的前部兵马再去尝敌。

刘岳跟随刘曜数次渡河而攻关中,对于地理也是很熟悉的。他知道郃阳地势略高,由此南向三十里,就能迈入平原地带,晋人几乎无险可守,于是率本部兵马四千余,昂扬振奋,大摇大摆地便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