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商队(第2/3页)

“至于刘粲主力,闻孟津失而折返于北,亦无害裴使君之大计也。卿且细思,若彼还在首阳山麓,距孟津不过十数里,即便我军骁勇若神,又何能克陷渡口?我若能得孟津,则刘粲必已南下平野,若复转向,其军必乱,裴、祖二公可趁其弊,一举摧破之……”

派郭默佯攻孟津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把刘粲引到平原上来,好展开主力决战,则刘粲一旦离开首阳山麓,裴该和祖逖也肯定会动啊,不至于继续窝在成皋和阳城山远远地观望。到时候两军相距最多数十里,遥相对峙,各觅时机,突然间胡军后路被断,你以为刘粲真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当强敌正面而猛然掉头,缩回山麓去吗?他要真敢这么做,那晋军就赢定了!

郭思道确实奸滑,对于战局的把控也颇有长才,他这番话说出来,殷峤不禁连连点头,衷心倾敬。于是不再劝阻郭默,只是请他赶紧加派哨探,去孟津附近探查,看看胡军究竟有多少数量,兵质如何,自己这一千来人,有没有破敌的可趁之机——“若贼势大,防守严密,请将军慎勿托大为好。”

……

孟津乃是黄河中下游的分界点。

黄河中游,水流湍急,经过亘古以来的流淌、冲刷,河水如同一柄利剑,狠狠地切入高原之中,导致两岸高峻、陡峭,可渡处寥寥无几。而至孟津以下,黄河水终于注入华北平原,流势渐缓,两侧河岸也相对较低,这才形成了一系列著名的津渡。

孟津属平县所辖,平县又名“小平”,自然得名于“小平津”了。小平津在孟津以东,与孟津一起,成为拱卫洛阳的北方要隘,但重要性远不如孟津。孟津附近地势西高而东低,南北平缓,中央隆起——西部是北芒山的余脉,颇为陡峻,可下控津渡,历代都筑有防御壁垒;中部地区黄河段相对狭窄易渡,又因上游河中有岛,做了分流,故此水流也很平缓;再往东,有湨水自北方注入,流势趋急,要十余里外才有稍缓处,也就是小平津了。

小平津南岸地势平坦,不利于防守,旧有壁垒,也皆废弃。但孟津就不同了,而且刘粲大军得渡后,留下两千兵马重修关口,控扼津渡,以保障后路的运输畅通。只是胡军虽至,仍有不少平民聚集在南岸,请求北渡——河南行将成为战场,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啊?胡军也不便一概封锁,加以甄别乃至劫掠后,还是放他们渡河北上了。

终究北边的河内郡已为刘乂、刘丹所平,刘粲巴不得把河南百姓全都迁到河内去,以免为晋人所掳南下。

只是普通逃难者,并没有太多积蓄在身,胡军很难榨出油水。其中只有一家商队,一行四十余人,车乘六七辆,看似所载货物不少,才近渡口,就被胡军“呼啦”一声给包围了起来。商队首领赶紧将出一封书信,递与守将,请他行个方便。

乱世之中还敢行贾四方的,泰半都有靠山,即未必为某家所遣,也必与各方权贵有所联系。终究社会生产力发展到这一步,不可能存在彻底封闭的庄园经济,权贵们需要的某些特产和奢侈品,都须仰仗商队从他处贩来,因此稍微有点儿规模的商队,领队身上都会揣几道过所,或者几封权贵手书,以便顺利通关。

这家商队首领掏出来的,就是汉侍中卜泰的亲笔手书——没有实际内容,只是几句闲话,后面落个款识罢了。这支卜氏本是胡种须卜氏汉化后改称——南匈奴四大姓,是须卜氏、呼延氏、贺兰氏和丘林氏——三品以上显贵十数人,布列于朝堂之上。虽说前不久刘聪才刚听信谗言,处死了左卫将军卜崇和侍中卜干,但并未牵连全族,如卜泰等就仍然官居显位。

守将见到卜泰的手书,不禁踌躇——若是劫其财货吧,就怕将来卜侍中怪罪;若放他们安然北渡吧,又可惜了的……

好在商队首领是个晓事的,当即命人从车上抽出五匹锦缎来,奉献给守将:“此为蜀锦,其值为他处所产的五倍,而自巴氐占据蜀中,商道断绝,很难输入中原,更是增价十倍不止——将军若能裁成衣裙,尊夫人必喜……”

守将一瞪眼:“如何用得了五匹?汝以我妻为熊罴乎?不过么……同僚贫困者多,也当周济一二。”摆摆手,就打算放行了。

谁料想商队还没登船,忽有使节快马到来,勒令封锁渡口,一人一车不准北渡——“大将军顷刻便至,尚未渡者,须由大将军亲自甄别,以防混入晋寇的探子!”

守将不禁腹诽:“晋人在南,由此向北都是我汉家领土,若真是晋寇的探子,不去探查大单于军,如何此刻北渡?”刘敷是想自己下手揩油吧。

商队首领被堵在南岸,急得直跺脚,可是好话说尽,守将却坚决不肯放他过河了。时候不大,果然刘敷率领数千兵马浩荡而至,一来就鸠占鹊巢,守住了关口,然后才策马来到渡旁,“甄别”北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