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六章 岁月无情天地焕(七)(第2/3页)

“我们墨家不是自苦以为极乐的怪人,我们只是知道怎么样才能真正的让天下得利……”

这些话,只是当时的一些宣传之语,索卢参当时也只是觉得有道理。

而现在,当他想清楚了那些关键之处之后,终于明白了这些话的另一种解释。

“民之所欲、天之所志”,喜欢音乐是不是一种欲?这是不是一种天所喜欢人民拥有的?让人民听音乐,是不是一种利天下?

那么自然是的,可是墨家非乐,难道错了吗?

索卢参想,没有错,因为“民之所欲”的民,是“兼”,是民的集合,只有每个人都有资格、有能力去听音乐的时候,才能算得上是“天之所志”。

而在这之前,有的人损害了别人的利益,让民众受困苦而靠赋税去撞巨钟、击鸣鼓、弹琴瑟、吹竽笙,这不是达成了“民之所欲”,而是达成了“个体之所欲”。

这个个体是民,但却不是“民之所欲”中的那个民。那个民是“兼”,而这个是“体”。

这一切与墨家的逻辑是相通的、是自洽的。

有的人喜欢音乐,有的人不喜欢音乐。

和有的人可以听到音乐,有的人没有机会听到音乐。

这二者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摆在一个人面前,一碗稻米、一块麦饼、一碗粟米……人们选择吃麦饼而放弃稻米是一回事。

但一个人的面前,只有一碗粟米,却说这个人喜欢粟米,这又是另一回事。

索卢参心想:“巨子说,使人各得其所长,天下事当;使人各得其所长,天下事当;钧其分职,天下事得;皆其所喜,天下事备!”

“那么,天下事当、天下事得、天下事备,这是利天下。”

“反过来,能够做到使人各得其所长、钧其分职、皆其所喜,这也是利天下。”

“而能够做到使人各得其所长、钧其分职、皆其所喜,那么天下事当、得、备就是必然的结果。”

“那么,其实利天下最终还是以人为本。”

“我说,民之所欲,天之所志。”

“那么,民之所欲的最终,不就是使人各得其所长、钧其分职、皆其所喜吗?”

“既然可以使人各得其所长、钧其分职、皆其所喜,那么结果必然就是天下事当、得、备。”

“天下事当、得、备,那么不就是利天下吗?”

“既然这样,那么怎么才能做到让人们各尽所能,各负其责,分派的工作都是各人所爱呢?”

“这又需要每个人都能够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擅长什么、有什么能力。”

“怎么才能让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擅长什么、有什么能力呢?”

“这就需要每个人都能满足最基本的需求,将民之三患解决,使饥者得食物、寒者得衣、劳者得息。”

“然后才能够学习,知晓自己的喜好、擅长、能力。”

“那么,怎么样才能够让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呢?”

“这天下有贫有富、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的本源,又是什么呢?”

“解决不了这个本源,那就永远不能让人各尽所能、各负其责、各喜其劳。”

“做不到以上,便又不可能达成民之所欲。”

“不能让天下人自由选择自己所欲,那么这就是虚假的达成了民之所欲、天之所志、民主君神。”

“每个人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所欲,是兼民之所欲的基础。”

当他推论到这一步,其实已经触摸到了那层可怕而真实的面纱。

为何民有三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

又为何会有人可以撞巨钟、击鸣鼓、弹琴瑟、吹竽笙,食鼎烹油?

其实,索卢参开始思考的这个问题,换一种说法,叫做《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

索卢参已经想到了这里,也隐约觉察到了问题的本源,但他暂时不准备向下去想了,因为这可能是一个需要穷究一生才能得以解决的问题。

他此时想到的,还是适的那番话,那番关于“因为我们研究治政、军事、战争;所以我们的下一代,可以有机会研究九数、几何、机械、造船、稼穑、百工”的话。

本源是一个问题,而本源之外的天志技巧,又是另一个问题。问题的关键,是解决,而不是解释。

现在,他远行万里,来到了这一处不亚于诸夏中土的国度,所要做的不仅仅是去思索去解释这一切的本源,更要学会那些有助于实现乐土的技巧。

这……正是他疑惑于该往何处去的根源。

是去占星、天文、几何更发达一些的西王母之国?

还是去九数、军阵、百工、机械更发达一些的希腊?

亦或是留在这里学习造船、铜艺、建筑?

这都是可以学习的,这都是可以助于达成“民之所欲”的乐土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