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雏鸟新啼风云动(四)(第2/3页)

后背重重摔在地上的时候,死士猛然感觉到自己的肚皮一凉,身上的衣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名叛墨掀开。

只是掀开了衣服,死士却直接喊道:“我输了。”

叛墨也一翻身,站在一旁行礼,看着公子连道:“公子觉得这剑舞如何?”

公子连知道身边死士的本事,并非世间罕逢敌手,自己也非秦伯跟随自己的这些人也未必算是秦人中剑术最好的,但也都是曾随厉公征伐义渠的后代,手段已然算是可以。

两人舞剑,须臾就结束,公子连知道自己的死士认输,却没看出是怎么输的。

心说自己也曾见过人比剑,哪里有比成这个样子的?怎么比剑比成了角抵?

但他知道死士必然用了全力,虽然不知道输赢是怎么分出的,却知道自己这边确实输了。

而且站立在自己身旁的其余几名死士在看到这一幕后,纷纷握剑,如临大敌。

他已明白这看似毫无乐趣如同角抵一般的比剑,只怕才是搏命厮杀的剑术,笑道:“剑必然极好,舞却不佳。我看舞看得多,剑却不精。仲尼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所以还请教剑好在何处?”

比胜的叛墨行礼道:“公子不耻下问,我是不能不回答的。但胜者不知道剑好在何处,败者才能知道。所以还请公子另问。”

公子连看了一眼那名认输的死士,不明白为什么掀开衣服死士就认输了。

死士并无羞愧神色,郑重道:“贵人必有甲。或皮、或铜。掀起衣衫便是掀开了甲。搏杀之时,精锐甲士必有匕首,所以我输了。”

公子连问道:“缘何不刺咽喉?”

“咽喉在前,刺咽喉双臂可用力厮扭,急切间不能下手。掀甲而刺,杀人最快,也难提防。手臂可以扭打想要刺入咽喉的匕首,但却难以扭打刺入腹部的匕首。”

公子连似乎明白了,称赞后问那叛墨道:“墨者难道还精于暗刺?”

问的看似平稳,实则公子连心中窃喜。如果这些叛墨精通刺杀,倒真是可以为自己所用,去做几件大事。

叛墨闻言,立刻摇头道:“墨者并不精于刺杀,这只是子墨子教授我们的守城之法。”

即便这些人自称叛墨,可说起墨子的时候,公子连明显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尊重。

墨者作为天下能与儒家并为显学,公子连当然听过,也实在有些想不通。

自己有高贵的血统、有金有铜、有车马有美姬,还有自己父辈留下的死士,饶是如此才不过聚集了几十名忠心耿耿之人。

可墨者身披短褐、吃粗米,公子连完全想不通墨子到底是如何聚集到这些死不旋踵的人。

即便这些人叛墨,竟然依旧不改尊重,这是他实在想不通关节处的地方。

公子连听到这些叛墨语气中的尊重之意,心说自己身边如今也有门客,但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的叔公继承人坐稳了位子,自己身边还能剩下多少人?

原本心中只是希望这些叛墨精通刺杀,此时却有了一些别样的想法,于是以礼请教这些叛墨,这些看起来像是角抵、刺杀的手段,为什么会是守城的方法。

“公子既问,我必答。”

“若论刺杀,昔年吴之专诸最是闻名。欧冶子采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铸五剑。公子光得三剑,以鱼肠赠专诸,鱼肠可破甲。但天下名剑昂贵,墨者多贫,总有冶师铸师,也少用好剑。”

“然墨者守城,城破最危时就是城门被破之时。城门被破,涌入城门者必是亲贵、勇士、大夫,恃其勇力一拥而入。当年仲尼父力举城门救士六十、大夫七,便是如此。非勇士亲贵不能一举破门。”

“勇士亲贵,必然披甲。或铜或皮,又自小熬练厮杀,非是寻常人能守卫。”

“如要杀死披甲勇士亲贵,最好用锥或斧,然子墨子不准守城门的人携带锥子和斧子,所以只能想一些别的办法。”

公子连奇道:“若是对付披甲者最好用斧子和锥子,为什么不携带呢?”

叛墨笑道:“因为防止有人趁机打开城门。斧子、锥子都可以用来砍断门闩、打开城门。”

公子连想了片刻明白过来,奇道:“难道墨翟不信任人吗?”

“子墨子爱人,也信任人,但却从不把希望都寄托在信任上。所以要编成什伍、明正典刑。既然守卫城门不准携带斧子锥子,那么就只能用剑。昔日先生苦思对策,终于想到这样的办法。以短剑、木盾结阵而攻,剑短则阵密。”

“厮杀之时,腰藏匕首,将破城门之亲贵掀翻,掀开衣甲刺入腹中,无需鱼肠这样的名剑亦能杀披甲冲阵的甲士贵族。子墨子亲自教授,又有公造冶那样的剑术好手查补,是以能够胜过你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