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白氏来人

“二郎,你来京城,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大同市的一家茶楼内,二楼有个开阔雅间,门帘是没有的,但是有屏风。这种老派的木制建筑,在洛阳已经不多见,整个茶楼的梁柱,还都是王世充时期留下来的。几经战乱没有焚毁,也算是弥足珍贵。

几个茶客在那里吃茶闲聊,楼下靠着楼梯口的桌子上,张申正在听着说书先生讲《李真人三戏白牡丹》的故事,和别处不同,大概是因为离着“女儿国”近,除了说书先生,还有个半遮面的女郎配合说白牡丹的词,茶客们听得津津有味,满桌子的油炸胡豆壳子。

张申时不时朝着楼上张望,但也没有上去,只是心中还奇怪:洛阳白氏的人,怎么就来寻二当家?

“家里?”

楼上雅间内,张沔眉头微皱,“你们说话注意点。”

“是是是,二郎勿怪。走到哪里,这白氏家门,不还是要为二郎开着?”

说话的中年人堆着笑,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轻轻放下,又和气地笑着说话,“二郎,你外王父一向是喜欢你的,都来了京城,也该回转去看看。”

“我不是一个人前来京城。”

张沔颜色稍舒,然后道,“你们应该也是知道的,何必明知故问?既然来了,想必是想要打听甚么事情,但说无妨。舅舅。”

“哎!”

白洁兄弟极多,但这两代的洛阳白氏都不成器,真正发达,还是靠着下海。海上贸易的利润之大,哪怕是死了百几十个洛阳白氏家生子,也是赚的盆满钵满。

只是当年洛阳白氏全面投靠李皇帝,这其中自然跟张德起了龃龉。好在不管是张德不在乎也罢,还是说看在白洁的面子上,海上的生意,张德并没有打压,赚多赚少,各凭本事,甚至张德还给了不少帮助。

比如在流求岛北的农场,每年供应出去的白花花大米,白氏没少捡便宜。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张德没有对不起洛阳白氏。倘若用没有明媒正娶来针对白三娘子挑刺……白氏还没有这么厚脸皮。

“二郎,此次入京。你家大人……可知晓?”

“之前或许不知道,但这光景,定然是知道的。”

“所为何来?”

“我说我是和大哥一起出来历练,舅舅信是不信?”

别看张沔是个少年,但他素来聪慧,在白氏内部也是一直有公论的。哪怕作为长辈作为舅舅,看似是个老江湖,却也不敢真个拿张沔当做寻常少年郎。

更何况,这阵子张大郎闹得鸡飞狗跳,偏偏张二郎不显山不露水的,整个人安安静静,似乎就是在“女儿国”里收收钱打扫打扫卫生。

哪怕是洛阳白氏,都被张大郎吸引了目光,若非误打误撞在“女儿国”见着了张沔,还真是不敢相认。

“信、信的,怎么不信?舅舅还能不信二郎说的?”

言语之间端的是没有长辈气势,反而极尽阿谀,但张沔并不觉得反感。他对白氏没什么感情,母亲又是素来懦弱的,跟着亲爹成长,看似亲近,实则如临深渊……

“舅舅想要打听,是不是父亲有意找京城名门联姻?”

“呵……这个……还不知二郎可否告知一二?”

张沔悬空的茶杯轻轻地放下,然后看着自家嫡亲的三舅,“舅舅,白氏最好不要折腾,安安分分,眼下这点富贵,够了。难道……你们真的想要惹恼大人,看看现在的江汉观察使,将来的湖北总督,是否会雷霆震怒?”

“这、这从何说起!这从何说起啊二郎!我们白氏,我们白氏绝无他意,舅舅也就是过来问问,只是问问,就是打听一下消息,以备……”

“备个屁!”

猛地一巴掌拍在茶几上,碗碟哗啦啦作响,张沔盯着三舅,“听着,别惹事,别去想着给大哥搜罗小娘。你们想要蹚浑水,可以,但别牵扯我!更别牵扯母亲!今天你来这里,到底是外王父的意思,还是几个舅舅姨妈的意思?你以为……我会猜不到吗?”

“二郎……”

“你们到现在,怕是连大哥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吧。”

冷笑一声的张沔根本懒得搭理三舅,只是这时候他必须警告白氏。原本当年白氏全面投靠皇帝之后又去下海,已经惹恼了张德,若非张德“大人有大量”,让白氏下海一条船就沉一条,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整个武汉,公主生的崽不要太多。在这里面搅浑水,白氏难道见着个公主见这个王爷就磕头?

这是在自寻死路。

“这……二郎,你家大哥……”

“回去问外王父去!”

“那……好吧。”三舅有些纠结,最后还是说了一句,“倘若空闲,还是来家里看看,你的几个表妹,也一直很想念你。二郎自幼聪慧,有空来提点一下表妹们的学业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