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希腊皇帝约翰·帕拉罗古斯及其子访问欧洲(1369—1402 A.D.)

土耳其人的武力产生巨大风暴,很快降临到帕拉罗古斯的头上。自从哈德良堡和罗马尼亚丧失以后,他沦落为傲慢的穆拉德的家臣,被困在都城中,唯一的愿望是能尽量拖延时日,成为野蛮人最后的俎上鱼肉。处于这种极其恶劣的状况之下,帕拉罗古斯决定乘船前往威尼斯,然后投身在教皇的脚前(1369年10月13日)。他是第一位访问西部陌生地区的拜占庭君王,然而也只有这里可以让他找到安慰或疏解他的情绪,在神圣的枢机主教团前露面,总比到土耳其政府能保住更多的尊严。罗马教皇在长久离开以后,现在又从阿维尼翁回到台伯河畔,乌尔班五世的个性温和、善体人意,鼓励或赞同希腊国君的朝圣活动。梵蒂冈在同一年内有幸能接待两位皇帝,这两位陛下分别代表着君士坦丁大帝和查理曼大帝。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在这次恳求援助的访问中,由于过去不断的灾难早已磨掉骄纵的气焰,讲出很多客套话,表现出过分谦虚的模样。他当着4位红衣主教的面,以一个真正天主教徒的身份,承认教皇的无上权威和圣灵的双重流出性质。经过这番心灵的净化过程之后,他被引导到圣彼得大教堂进行公开的觐见。乌尔班在红衣主教的护从之下登上宝座,希腊皇帝行了3次屈膝礼,虔诚亲吻神圣教父的脚和手最后是嘴唇。教皇当着他的面主持大弥撒,允许他走在前面牵着骡子的缰绳,梵蒂冈为他举行豪华的宴会。帕拉罗古斯受到友善而体面的接待,然而东部和西部的皇帝还是有点差别,[77]前者不可能获得罕见的特权,那就是以辅祭的圣职吟诵福音书。[78]

乌尔班为了赐给新入教者莫大的恩惠,竭尽所能要激发法兰西国王和其余西方强权的宗教狂热,但是发现他们对共同的大业极其冷淡,仅仅热衷于内部的争权夺利。皇帝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一支英国的佣兵队伍身上,霍克沃德[79]或称阿库托领导一帮亡命之徒自称“白种弟兄”,从阿尔卑斯山到卡拉布里卡,在意大利四处蹂躏,相互敌对的国家可以花钱买到他们的服务。他们弯弓搭箭射向教皇的住所,受到革出教门的处分。教皇现在特别发布一份赦令,同意与这群盗匪举行谈判,但是霍克沃德的兵力或勇气都无法担负这项任务。这样一支援军所费不赀,产生的作用有限却带来危险的后果,帕拉罗古斯感到失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走投无路的希腊人[80]只有准备返国,就是归程也遭遇羞辱不堪的阻碍。他抵达威尼斯以后,原来用利息惊人的高利贷借了大笔款项,但是现在他的钱柜已经空空如也,债权人生怕血本无归急着要他还钱,就把他拘留下来当作付款最好的抵押品。他的长子安德罗尼库斯是君士坦丁堡的摄政,一再受到催促要尽力张罗财源,甚至搜刮教堂的金钱都在所不计,好把他的父亲从囚禁和屈辱中解救出来。但是这个丧失人性的年轻人根本不因此而感到羞愧,反而以皇帝被囚而暗中感到庆幸。政府非常穷困,教士极其顽固,出于宗教的考量,可以为冷漠和拖延的罪行找到理由充分的借口。这种失职的疏忽行为受到孝顺的次子曼纽尔的严厉谴责,他很快变卖或抵押全部的财产,乘船赶到威尼斯解救他的父亲,愿意用自己的自由权利保证偿还所有的债务。等到帕拉罗古斯返国以后(1370 A.D.),这位父亲以国王的身份对两个儿子给予应得的报酬。但是生性懒散的皇帝在信仰和行为方面,并没有因罗马的朝圣之旅而有所改进,他的变节背教或改变信仰没有产生任何宗教或政治的效果,很快被希腊人和拉丁人遗忘。[81]

帕拉罗古斯返国以后又过了30年,他的儿子和继承人曼纽尔二世再次访问西部各国(1400—1402 A.D.),出于同样的动机,只是范围更大。在前面一章我提到他与巴耶塞特签订条约,接着是巴耶塞特的毁约,对君士坦丁堡的围攻和封锁,以及在英勇的波西考特元帅指挥下法兰西援军的作战行动。曼纽尔派出使臣向拉丁强权恳求出兵相助,但是大家认为饱经患难的国君亲自出面,会让冷酷的蛮族一掬同情之泪,愿意满足所提的要求。建议这次旅行的法兰西元帅,已经完成接待拜占庭皇帝的准备。土耳其人占领四周的陆地,但是威尼斯的海上航路还是通行无阻,意大利人把他当成第一次来访的基督徒国君,至少也是第二位受到欢迎的皇帝。

曼纽尔成为信仰的伟大斗士和忏悔的忠实信徒,不禁使人生出怜悯之心,他的行为举止表现出王者的风范,虽然受到同情也不会被藐视。他经由威尼斯前往帕杜阿和帕维亚,甚至就是米兰公爵这位巴耶塞特的秘密盟友,都派人带路将他安全而恭敬地送到边界。[82]等到进入法兰西国境之内,皇家官员负责照料他的起居、行程和用度。巴黎最富有的2000名市民全副武装骑着马,直到首都附近的查伦顿前去迎接。他在城门口受到内阁和国会成员隆重的接待,查理六世在王室和贵族的陪同下,用热烈的拥抱欢迎他的兄弟光临(公元1400年6月3日)。君士坦丁的继承人身穿白色的丝质礼服,骑着一匹乳白色的骏马,这在法兰西的礼仪守则中是一种极为推崇的表示,白色被视为统治权力的象征。日耳曼皇帝上次访问时,提出傲慢的请求,却遭到恼怒的拒绝,他不得不同意骑一匹黑色的良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