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修院生活的起源、过程及其影响 蛮族信奉阿里乌斯教派皈依基督教 汪达尔人在阿非利加的宗教迫害 阿里乌斯教派在蛮族中遭到禁绝(305—712 A.D.)

我深深了解到政府和教会事务的关系密切,已到了无法分离的状态,这促使我先行说明基督教的发展、迫害、建立、分裂、获得成功以及逐渐腐化的过程。我有意延后两个重大宗教问题的研讨,它们不仅有助于人性的研究,而且对理解罗马帝国的衰亡也至关紧要,那就是:修院生活的创立,[246]以及北方蛮族的皈依。

一、修院生活的起源以及安东尼的事迹(305A.D.)

繁荣与和平的生活将基督徒分为两类,即世俗基督徒和苦修基督徒。行事松散且不完美的宗教活动可以满足一般民众的需要。而君主或官吏、军人或商贾,则要求炽热的情绪和绝对的信仰,能与自己从事的职业、追求的利益和放纵的心意相互调和一致。但是那些服从甚至滥用福音书严格教条的苦修者,为野蛮的信仰狂热所鼓舞,把人类看成罪犯而将上帝尊为暴君。他们在所处的时代,用严正的态度抛弃世俗的事务和人间的欢乐,完全戒除饮酒、吃肉和婚姻,惩罚自己的肉体、抑制自己的欲念,要用悲惨的痛苦生活换取永恒的幸福。在君士坦丁统治时期,苦修者逃离渎神而堕落的人世,进入与外界隔绝之地或宗教团体中,就像耶路撒冷最早的基督徒一样,[247]抛弃尘世的财产不再使用。他们把相同性别和意念的人员聚集在一起,组成群体的社区,自称为隐士、僧侣或苦行僧,表明他们要独自退入天然或人为的荒漠之中。他们很快受到所鄙视的尘世给予的尊敬,这种行为无须借助理性和科学就能超越希腊学派,依靠艰苦努力获得成就的神性哲学获得了普遍的赞誉。这些僧侣在藐视财富、痛苦和死亡方面可与斯多噶学派一较高下,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沉默和顺从在他们充满奴性的纪律中复活,同时,他们也和犬儒学派一样坚定不移地厌恶文明社会的一切形式和礼仪。但是这些信仰神圣哲学的门徒渴望建立更纯洁、更完美的模式,他们踏着先知的足迹一直退隐到沙漠,[248]恢复虔诚奉献和沉默静观的生活方式,这种模式是巴勒斯坦和埃及的艾赛尼教派创立的。普林尼用哲学的眼光带着诧异的神色观察一个生活在死海附近、棕榈树丛中的孤独民族,他们的生活没有物质欲念,不靠女性繁殖后代,怀着对人类的厌恶和悔恨,可以不断获得自愿前来参加的同道。

埃及是众多迷信的发源地,为僧侣的修院生活提供了第一个范例。安东尼是生活在下蒂巴伊斯地区一个不识字的青年。[249]他散尽家产[250],抛弃自己的家庭和乡土,运用前所未有而且一无所惧的宗教狂热,开始过起苦修的悔罪生活(305 A.D.)。他在一处墓地和一座破败的塔楼上,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痛苦见习期后,大胆越过尼罗河,向东在沙漠里跋涉了三天,终于发现了一个僻静的地点,可以为他提供树阴和水源,最后才定居在这个靠近红海的科尔兹姆山的地方。在那里有座古老的修道院,仍旧保留着这位圣徒的姓名和对他的怀念。[251]基督徒与众不同的虔诚信念,使他急切地进入沙漠深处。当他不得不在亚历山大里亚现身时,面对人群他能谨慎而庄严地维护自己的名声。阿塔纳修斯赞同他的教义,双方建立起深厚的友谊。这个埃及农民曾婉拒君士坦丁皇帝对他很客气的邀请。德高望重的教长(安东尼高龄达105岁)亲眼看到自己的示范和教导获得了丰硕的成果。在利比亚的沙漠、蒂贝伊斯的山岩和尼罗河的城市,众多的僧侣居住地迅速发展开来。

亚历山大里亚南边的山区和附近的尼特里亚沙漠,居住着5000名苦行僧。今天的旅客仍然可以看到安东尼的门徒建立在这块不毛之地上的50个修道院所留下的遗址。上蒂巴伊斯地区空旷的塔本岛[252],居住着帕科末乌斯和他的1400位同教兄弟。这位神圣的修道院院长前后共建立9个男修道院和1个女修道院,在复活节的庆典中,可以同时集结5万名教友,他们全部奉行圣洁的纪律。建筑宏伟和人口众多的大城奥克林库斯是正统基督教会的中枢,当地人把很多的庙宇、公共建筑物,甚至连城市的壁堡,全都奉献出来作为礼拜和慈善之用。这位主教可以在12个教堂讲道,管理着1万名女修道士和2万名男修道士。[253]对这奇异的变革感到无比光荣的埃及人,竟然大多希望并相信僧侣的数目已与其余的人民相等。过去曾有人用下面这句话来形容这个国家的神圣之物何其多:在埃及找神比找人更要容易。后人也可以用它来形容僧侣的数目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