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耳曼人的性格特质与生活习俗(第2/2页)

日耳曼极度缺乏金、银和铁。野蛮的居民既无技术也没耐性去探勘蕴藏丰富的银矿矿脉。等不伦瑞克和萨克森[463]的国王发现以后,获得了非常惊人的报酬。瑞典现在以铁砂供应欧洲,过去也一样不知道自己有这样大的财富。铁这种金属对日耳曼人而言,最大的用途就是拿来制造武器,但从他们手中的这些武器可以知道,钢铁的产量实在太少。在处理平时和战争的各种事务过程中,莱茵河和多瑙河的边界会出现一些罗马货币(主要是银币),但是遥远的部落完全不知道金钱的功能,用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有限的商业行为,把粗糙的陶土器具,与罗马人送给他们国王和使者的银瓶,当作价值相等的物品。

一个人只要有思考的能力,就能发现这些重要的事实,比无关紧要的细节可以提供更多的启示。金钱的价值在于用来表示人类的需要和财产,如同创造文字是用来表达人类的思想,这两种制度使得人性的力量和情感能够发挥积极的作用,有助于达成预定的目标。金和银的使用大部分基于人为的因素,不像铁经过烈火的千锤百炼,经人类熟练的双手制造成形,对农业生产和各种技艺提供最大的贡献,效用之广已无法一一列举。总而言之,“金钱”是使人类勤奋工作最常用的“刺激物”,而“铁器”是使人类发挥工作效用最有力的工具。要是一个民族既没有“金钱”刺激,也得不到“铁器”支持,还能靠什么方法从极度野蛮的状态提升到文明的程度,实在令人难以想象。[464]

若仔细观察世上的野蛮民族,会发现“因循怠惰”和“不思来日”是他们最大的通病。在文明国家中,个人的能力得到发展和训练,相互依存的巨大锁链,将社会上各种成员紧密联系在一起。绝大多数人终生操劳以求一饱,极少数人受到神明垂爱,获得的财富超过他的需要,能有多余时间去追求乐趣或荣誉,增进财产或知识,基于责任对社会生活做出有益或愚蠢的事情。日耳曼人的社会架构并不复杂,照料房舍和家庭、管理土地和牛群,一概交给老弱残疾、妇女和奴隶。懒惰的战士不具备任何一种才艺让他消磨闲暇时日,就像动物一样满足于竟日竟夜的饮食和睡眠之中。

但自然界会产生奇异的反常现象(根据一位作者的看法,他曾深入探讨最不为人所知的黑暗角落)。这样的蛮族既是人类中最懒惰的人,也是最心浮气躁的人。他们不爱工作,喜欢过懒散的生活,却又讨厌平静无事,萎靡不振的心灵像是被压制在重负之下,急需经由新鲜有力的感觉来发泄。战争和危险对他们而言是唯一的欢愉,能契合他们凶残粗暴的脾气。日耳曼人听到武装的召唤声就满怀感激之情,从不安稳的昏睡中醒转,产生积极的进取心,经由身体的剧烈操劳和心灵的极度刺激,恢复意识,感觉到自己还生存在人世。在得到和平后的无聊沉闷期间,这些蛮子毫无节制地沉溺于豪赌和狂饮。豪赌能激起斗志,狂饮则丧失理智,这两种不同的方式都能免除思考的抑郁。他们为夜以继日耗在赌桌上而感到自豪,朋友和亲戚的鲜血经常流在满是醉鬼的会场。他们对赌债很讲信用,不顾一切的赌徒将个人财产和自由全部押在最后一把骰子上,耐心服从命运的决定,让自己被体格虽然较弱小却幸运的赢家用绳索捆绑加以惩罚,卖到远地为奴隶。[465]

味道很重的啤酒,是一种技术含量很低、从小麦和大麦中提炼出来的饮料,经过“腐化”(塔西佗特别强调这一点)的程序,做成很像酒的东西,符合日耳曼人格调低劣的口味。饮过意大利和高卢葡萄酒的日耳曼人,都会为那天之美禄的香醇可口倾倒。然而,他们并不打算把葡萄树移植在莱茵河和多瑙河地区(过去做得很成功),也不愿意勤劳工作,来获得可以赚取厚利的原料。能用武力可以抢到手的东西却要用劳力去换取,这是对日耳曼精神的极度藐视。他们对烈酒产生无法克制的渴求,刺激着日耳曼蛮子侵入附近的行省,因为这些地方有上天赋予的最令人垂涎的礼物。托斯卡纳人将国家出卖给克里特民族,用温暖气候出产的鲜美水果和葡萄,吸引他们进入意大利。16世纪时日耳曼的外援部队受邀参加法兰西的内战,也是运用同样的手法,因为香槟省和勃艮第省是最著名的产酒地区,他们得到赠予美酒的承诺才参战。[466]酗酒虽然不是最危险的恶行,但却是最无教养的习性。在一个低度文明的国家,纵酒暴饮的行为经常会引起一阵搏斗、一场战争或一次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