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康茂德的败德恶行与陨灭(189—192 A.D.)

康茂德的心灵已经完全丧失道德和人性的情操,把治国的权柄视为无物,朝中的政事一概交付给无耻的佞臣,自己竟日纵情声色犬马之欢。他的时间都消磨在后宫,那里有300名美丽的少女,还有同样数目的娈童,来自各个阶层和行省。一旦狐媚诱惑的技巧无法满足皇帝,这个野兽般的爱人就会求助于暴力。古代的历史学家将这种淫乱的场面描述得入木三分,根本无视天理和礼法的限制。但是,现代语文讲究高雅庄重,不宜将其中细节忠实地翻译过来。在纵欲的过程中又穿插着下流低级的娱乐节目。罗马最优雅时代的影响,辛勤施教所花费的苦心,从未在他那充满兽性和庸俗的心中灌输一点学识,他是罗马第一个既不求知又无品味的皇帝。尼禄很讲究或者说假装讲究艺术素养,在音乐和诗歌方面,自认还能高人一等。我们不可因为他未能将打发闲暇的风雅享受变成一生的事业与大志,就鄙视他对文艺的追求。但是康茂德从最早的儿童时期开始,就对文学和理论的课目感到极为厌烦。他喜欢平民化的娱乐,像是竞技场和赛车场的各种活动,角斗士的打斗厮杀以及猎取野外的猛兽。马可替他的儿子安排了很多学科的教师[205],他听讲时不仅不专心而且产生反感;可是摩尔人和帕提亚人教他投掷标枪和弯弓射箭时,这位门徒倒是心无旁骛、凝神练习,仗着上天赋予的稳定的眼力和灵活的手臂,不久就赶上师父的技巧。

他的身边围着一群奴才,依靠主子各种恶习而升官发财,所以对他这种不入流的爱好就大为捧场欢呼。大家都用吹捧的话来奉承他,说他的丰功伟业就像希腊的赫拉克勒斯,击毙勒梅安的狮子,格杀埃里曼托斯的野猪,[206]将列入众神的行列,名声永垂不朽。他们却忘了,在原始社会,猛兽常与人类争夺尚未定居的土地,成功战胜这批凶猛的野兽,确是最真实而有益的英雄行径。在罗马帝国的文明国度中,野兽远离有人烟的地方,也在城市的附近绝迹。现在到荒漠旷野去追捕它们,再将它们运到罗马,用非常壮观的方式死于皇帝的手中,这种事对君主而言确实很荒谬,也让人民在无形中感到暴力的威胁。[207]康茂德由于自己无知,所以无法觉察其中的差别何在,反而很热心地追求光荣的形象,称呼自己是罗马的赫拉克勒斯(在留存的勋章中可以看到),把棍棒和狮皮置于帝座的两边,作为权力的象征,并且树立雕像,把自己当作神明来祭祀。他在每天举行的凶险娱乐中,将英勇和斗技发挥到极致。

康茂德在赞美声中得意忘形,逐渐泯灭羞耻之心,原来他只在宫墙内对少数宠臣表演,现在他决定向罗马人民显示自己的武勇。在指定的日子,竞技场吸引大批心怀奉承、敬畏和好奇的观众,对皇帝精彩的表演,全都高声欢呼赞不绝口。他只要瞄准动物的头部和心脏,就会准确击中,造成致命的伤口。他用的箭头呈弯月形,可射断飞跑中鸵鸟的细长脖子[208]。他让人将一只豹松绑,等它向着发抖的罪犯扑上去时,这位皇帝射手将箭射出去,野兽立时中箭而死,犯人则毫无损伤。有一次,100只狮子从竞技场的兽穴中被放出来,康茂德投掷100根标枪,把在场内奔跑咆哮的狮子一一射杀,而且枪无虚发。不论是大象还是皮如甲胄的犀牛,都承受不住雷霆一击。埃塞俄比亚和印度出产的珍贵兽类,有很多在竞技场中被杀,有的只在图画中见过,还有的只会出现在当时人的幻想当中。[209]在所有这些表演中,罗马的“赫拉克勒斯”(指康茂德)得到最严密和安全的保护,以免野兽突然扑了过来,就会伤害到皇帝的自尊和神明的威严。

皇帝列名在角斗士名单中,自己感到扬扬得意。事实上这种职业受到罗马法律和习俗排斥,被认为低贱且极不荣誉,[210]所以一般百姓看到这种状况无不感到羞耻。康茂德选择担任盾剑手的角色,他与网戟手的格斗,[211]是竞技场中惊心动魄的血腥比赛之一。盾剑手配备头盔、短剑和圆盾;他的对手赤身裸体,拿着一副大网和一根三叉戟,他要用撒网缠住敌人,再用三叉戟刺死敌人。如果第一次撒网失手,就得逃开盾剑手的追杀,直到准备好第二次撒网为止。皇帝曾经参加格斗735次,光荣的记录全部详细记载在《皇帝实录》里。他所作所为中最可耻的事,是从角斗士的基金中,支领很大一笔酬劳,[212]结果变成罗马人民新的苛捐杂税。可想而知,世界的主人在这些格斗中一定是赢家,他在竞技场中的胜利并不是经常血迹斑斑,但是他在角斗士学校[213]或自己的宫廷进行练习时,那些倒霉的对手为了获得光荣,经常要在康茂德的手中受到重创,将阿谀谄媚烙上自身的鲜血。[214]他现在瞧不起赫拉克勒斯的威名,保卢斯是一位声威远震的盾剑手,如今成为他唯一听得入耳的名字,于是把它刻在他那巨大的雕像上,元老院为了奉承他,就用这个名字再三高声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