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1583—1589年(第2/63页)

“这么说,家里窝藏司铎就是死罪。”

原来罗杰担心的是这件事。倘若斯蒂文·林肯主持弥撒时被抓个正着,或者查出新堡里藏匿圣物,巴特和玛格丽都将性命不保。

内德同样担心玛格丽的安危。法不容情,他只怕凭一己之力救不了她。

他答道:“我深信人人有信仰上帝的自由,别人如何选择,不必放在心上。我不痛恨天主教徒,我和你母亲——还有你父亲,做了一辈子朋友。在我看来,同是基督教徒,不该因为观念不同而互相残杀。”

“可用火刑的又不只有天主教徒。日内瓦那些新教徒不也烧死了米格尔·塞尔韦特。”

内德想说,塞尔韦特之所以在欧洲家喻户晓,正是因为新教徒烧死异教徒实属罕见。但转念一想,他不想和罗杰争辩,于是说:“这无可否认,这件事叫约翰·加尔文坏了名誉,直到审判日那一天。但有为数不多的几位一直竭力推行宽容政策——两个宗派都有。法兰西皇太后卡泰丽娜是其一,她是位天主教徒。再就是伊丽莎白女王。”

“可多少人死于两人之手!”

“人非圣贤。罗杰,有一件事你得想明白。政治上没有圣贤。但即使并非完人,也可以造福苍生。”

内德尽力了,但看得出罗杰并不信服。罗杰不想听别人说什么世事纷乱复杂,他才十二岁,只想得到确切的答复。也只能靠他慢慢领悟,这是每个人都必然经历的。

这时阿福回家来了,罗杰马上收口,又坐了片刻,就客气地告辞了。

阿福问:“他来做什么?”

“少年人难免有些迷惑,我是他父母的故交,所以来问我。书念得如何?”

阿福坐下来答道:“说真的,一年前该教的就都教给我了,现在我是一半时间念书,另一半时间教那些小不点。”阿福十九岁了,和巴尼一样,身材高大,性格随和。

“哦?”看来这一天内德合该开导年轻人,他不过四十三岁,实在担不起这般重任,“那不如去牛津念大学。可以住在王桥学院。”他并非实心实意地敦促侄子念大学,他自己就没念过,也不觉得有多少损失。他自认聪敏,不逊于认识的大部分教士。只是他有时候也发现念过大学的人善于雄辩,自己不是对手,听说是辩论之功。

“我可不是当牧师的材料。”

内德忍不住笑了。阿福喜欢围着女孩子打转,女孩子也为他动心。他和父亲一样,天生讨人喜欢。他一副非洲人长相,有些内向的姑娘对他敬而远之,不过大胆外向的则为之着迷。

内德发觉英国人对外邦人的态度不可理喻:对土耳其人恨之入骨,认为犹太人天生邪恶,非洲人则无伤大雅,甚至引以为奇。有些非洲人辗转来到英格兰,通常和当地人通婚,到孙子曾孙辈,长相已和本国人无异。

“念大学不一定非得当牧师嘛。不过看样子你已经有了打算。”

“祖母爱丽丝当初有意把旧修院改成室内市场。”

“她的确有这个打算。”几十年过去了,内德却忘不了陪母亲去破旧的修院查看,计划在回廊搭摊设铺,“现在看来,也不失为好主意。”

“我能不能借船长的积蓄把那块地买下来?”

内德沉吟片刻。巴尼常年在海上,积蓄一向交给弟弟打理。大部分是现款,也有些投了生意,包括王桥的一间果园和伦敦的一家乳品场,都有些收益。他谨慎地说:“价格公道的话,不妨考虑。”

“我要不要去牧师会问一问?”

“先打听一下行情,问问王桥近期土地的出售价格,一英亩卖多少。”

“我去办。”阿福跃跃欲试。

“不要声张,别说你有什么打算,就说是我打算盖房子,正四处看地。等你打听回来,咱们再商量买修院能出多少。”

这时艾琳·法夫拿了包裹进来。见到阿福,她慈爱地一笑,接着把包裹交给内德。“内德爵士,信差从伦敦过来,正在厨房等你吩咐。”

“先招待些酒菜。”

“已经备好了。”艾琳愤愤不平,气内德以为自己礼数不周。

“可不是,怪我不好。”内德打开包裹,一封信是给西尔维的,笔迹稚拙,一看就是纳塔写的,自然是托巴黎英国使馆寄来的。纳塔十有八九是请西尔维再买一些书;十年来,这样的信西尔维总共收到过三次。

从纳塔的来信和西尔维的几次巴黎之行得知,纳塔从西尔维那儿接过去的担子不只是卖书。她依然留在皮埃尔·奥芒德·德吉斯家当用人,借此监视皮埃尔的一举一动,并向巴黎的新教徒通风报信。皮埃尔带着妻儿和女佣搬进了吉斯府;儿子阿兰二十一岁了,在大学念书。进了吉斯府后,纳塔更加方便探听消息,特别是关于流亡巴黎的英国天主教徒。在她的教导下,阿兰也改信新教,这件事奥黛特和皮埃尔都蒙在鼓里。纳塔打探到什么消息,都写信告诉西尔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