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五十六)(第2/3页)

因而这个议题就陷入了僵局。

倒是作为真正主角的两国贸易问题,进展还算顺利,比不得一日既定的边境冲突,却也比引渡逃人顺利许多。

关于两国贸易,宗泽秉承朝廷的宗旨,唯有平衡二字。

在辽人而言,有一个前提必须明确:辽国上下,不可能放弃大宋的工业品。

小到牙刷牙粉,大到马车、佛像,大宗的如丝绸、棉布、瓷器、玻璃,小宗的便是各色名匠手制的精致器物,贵重的如各种书报期刊,无用的如给孩子的糖块、玩具,辽国是敞开了怀抱,接受大宋的一切。

但辽国能卖给大宋的商品几乎没有。除了牛羊牲畜,就是各种毛皮,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仅存的,就只有金银了。

朝廷那边很明白,如此失衡的贸易结构根本不可能持续下去。

两个万乘之国之间,规模庞大到上千万贯的贸易,不能是辽国一个劲地用真金白银来换大宋的工业品,否则辽国的有识之士,肯定不会坐视金银外流。

旧日的澶渊之盟其实也隐含了几分贸易平衡之道,每年大宋给予辽国的岁币,是购买大宋特产的基础,保证了宋辽之间的贸易不会抽空辽国的财富。

澶渊之盟破裂之后,辽国幸运的又有了一片盛产黄金白银的新土地,但在辽国的有识之士眼中,也可算是大不幸——至少宗泽可以确信,辽主耶律乙辛对此是看得十分清楚。

而大宋这一边。虽然缺乏贵金属,每年增加的金银的数量,也远远跟不上民间对高面值钱币的需求,更跟不上民间对金银器皿的需求。大宋的市面上,基本上见不到金银币,人们拿到手后大多都被珍藏起来,留为日后儿孙救急用。但即使从辽国这边多收纳一点金银,多一些金器银器,多一些金银币,可相对于辽国带来的威胁,这一些好处并不足以替代。

两府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才派了使团出来,在查明辽人的异动,并配合国内进行吓阻的同时,尽量减少战争发生的可能。

相对于无足轻重的边境冲突和逃人问题,贸易才是重中之重。

按照朝廷的计划——确切地说,是韩冈主导的计划——针对对辽贸易的巨额顺差,这个差额,如果辽人不愿意继续使用金银来填补,可以用更多的牲畜,更多的毛皮交换,更可以用木料交换,甚至可以用人口来抵换。

适龄的倭女、高丽女,在大宋市面上价值数十贯,乃至百贯,尤其是在朝廷颁布敇文,禁止蓄养汉民为奴,同时主仆之间的依附关系,在律法上视同凡人之后,这不受新敇约束的外籍奴婢,就越发地受到欢迎——一边打死仆人要偿命,打伤仆人要坐牢,再没有过去减一等、减两等论罪的好处,另一边则是地位视同畜产,聪明的主家都知道用谁。

至于朝廷的脸面问题,反正朝廷不会明着与辽国交易人口,不过边地榷场扩大贸易范围,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除了人口之外的其他方面,朝廷倒是可以涉足,牲畜可以制作军用口粮,毛皮也可以,甚至都能当做俸禄发给官员和军中。

因而宗泽也得到授权,必要的时候,可以约定大宋每年从财计中拨出一定额度的款项,在辽国国内进行和买。同样是出钱,不是割肉喂狼饱的岁币,而是你来我往的买卖,也不必担心国中的反弹。

而最有分量的条件,就是将宋辽之间的铁路对接,贯通一气。让大宋的货物可以直接运入辽国,也能让辽国的货物直抵开封。

当然,这一条宗泽只会在关键的时候丢出来,彻底吓倒辽人。宗泽不认为辽国会答应,而提出此项动议的韩冈,也对宗泽说过,辽国答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

“西京道还是没有消息。”

几日来,耶律乙辛一边处理着国中政务,一边等待着南面的消息。

来自与宋国河北接壤的边州的军情一日多过一日,可他却是始终没有收到西京道的军情急报,只有一派太平的日常奏报。

丢下手上奏章,耶律乙辛百思不得其解:“南朝难道当真就只派了这几万京营了来充门面?”

如果宋国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派出的援军只不过是为了吠几声吓唬一下人,那么就可以证明其朝中变乱为止,人心不安。大辽也就有很大机会从南朝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宋人如果当真派兵入河东,西京道的消息也该来了,现在还不到,看来的确是如皇祖父所料,只是空架子,实际上还虚着。”

“只是臆测,还是有些不妥。”

“那孙儿明天与宋人见面,再试探一下。”

“怎么试探?”

“可以这么做。”

……

谈判已经进行了许久。

有关逃人的议题,因为立场差距太大,已暂时搁置,而贸易平衡的问题,则是因为太过顺利,反而让人有了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从早间开始,一直谈到了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