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个汗王不简单(第2/8页)

朝鲜对后金汗国始终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要不然就是苦口婆心地劝告努尔哈赤向明朝低头认错等等。假如不是害怕同时在两条战线上作战导致腹背受敌的话,努尔哈赤可能早就跨过鸭绿江去了。

如今,宁远之役结束后,朝鲜国王已经又一次与明朝默契配合,屯兵鸭绿江边,似乎随时准备将手抚到后金汗国的背上来。北部和西北方向,则是时好时坏、时和时掰的蒙古各部族。这些成吉思汗的子孙,虽然已经没有了乃祖的风范,却时常聚啸成群,来去如风,不论是对大明帝国,还是对后金汗国,统统构成了一股谁都不敢小瞧的力量。

比如喀尔喀五部,本来和后金汗国早就结下盟约。如今,一看努尔哈赤吃了败仗,幸灾乐祸之余,很快就和察哈尔林丹汗和解,又靠到明朝那边去了。当年,努尔哈赤拿下广宁时,王化贞和熊廷弼扔下关外数百里土地,一直退进了山海关。努尔哈赤投鼠忌器,无论如何弄不明白这是什么路数,他担心战线拉得过长,竟然把到手的广大肥田沃土同样弃之不顾。结果,这些蒙古部落乘虚而入,用这些土地从大明朝和袁崇焕手中换了大笔银两。

据说,努尔哈赤活着时,对此就曾经后悔不迭。如今一想起这些,皇太极的心可能仍然还在流血。若不是父汗过于谨慎,当初一步走错,宁远城应该已经是后金汗国攻打山海关的前进基地了。

这些,虽然令人寝食难安,却还不算心腹大患。

对于皇太极来说,真正麻烦的不在外面虎视狼顾,强敌环伺,而是在自己的肘腋心腹之间,在后金国内部。

皇太极对他的臣子说:“治国之道,就和盖房子是一个道理:打牢基础,再选用好材料,就一定不会早早倒塌,子子孙孙且住着呢。要是偷工减料,凡事凑合,不塌才怪。”(《清太宗实录》卷三十六)皇太极所说的地基,大体上说的就是民心民意;所谓好材料,则可以理解成是人才和制度吧。

当时,辽东地区的人口比例,汉族人口大约占90%左右,女真、蒙古族、朝鲜族等占10%。努尔哈赤占领辽东首府辽阳以后,曾经对当地人民发布训令说:“你们不要以为汉人可以统治长久,我们只是暂时占领,这是妄想。要是真这么想,你们就是自取灭亡。”(金梁《满洲秘档》)基于此种理念,努尔哈赤打完萨尔浒大战,于开原、铁岭、沈阳、辽阳等历次大型战役之后,都进行过程度不同的种族灭绝式屠杀。而且,那些刀下逃出性命的人,也被当作战利品,“分配给披甲人为奴”——就是给八旗将士们充当奴隶。

按照努尔哈赤“编汉为奴”政策,每十三个成年汉族男子编为一庄,给牛七头,耕地的80%供应这些人自己食用,20%上交官家。然后,按照满族官员的级别分别将这些庄子赏赐给他们,就连最低的备御,即我们已经很熟悉的牛录,其职权大约介于今天的营连长之间,也都赏赐一庄。于是,这些庄丁就成了他们的奴隶。据说,在他们的主子面前,这些庄丁很惨,大体上处于予取予求皆听凭主子的地步。

当时的汉官处境也相当凄惨。最早投奔努尔哈赤的北宋名臣范仲淹之后范文程,虽然满腹经纶,却也只是混到了汉语办事员的样子,如偏房弃妇般备受冷落,远不像后来的人们所愿意相信的那般被待若上宾、言听计从如诸葛军师一样,这种可悲的状态一直延续到皇太极继位。

有资料显示,这些汉族官员被分配给各贝勒大臣管辖,极少有在朝堂之上慷慨陈词的机会,因为除了努尔哈赤等少数几人之外,太多的满族王公大臣听不懂汉语。于是,这些同样听不懂女真语的汉族官员,便时常需要面对满洲主子们的嘲笑、臭骂和殴打了。有一种记载甚至谈道:他们的财产时常被管辖他们的人强行索取,他们的马匹不能由他们自己骑用,而要交由满族官员骑用;他们的牲畜可能被满族官员以很低的价格买走;他们死后,妻子儿女便要入满官家中为奴;而他们生前,粮食经常不够吃,要靠出卖家产、典当财物糊口。(《清太宗实录》卷十七)

从一些记载中判断,当时,汉人乃至汉官成年的女儿和年轻些的妻子,可能没有身心不受到暴力侵犯的权利。或者说得更明白一些吧,就是说:如果八旗勇士强奸了汉人的妻子女儿的话,在努尔哈赤当汗王的十几年时间,甚至再长一些时间里,是可以不受惩罚的。这种情形之悲惨,已经将深受孔孟之道、礼义廉耻之类熏染的汉族士大夫们的廉耻心,都剥得干干净净。

于是,就连皇太极都发出过如下感慨:这些汉官“如在水火之中,苦无容身之地”。(《清太宗实录》卷三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