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火焰中的哀鸣(第3/6页)

与此同时,十字军还要参与对扎拉的进攻。在出发前一周,恩里科·丹多洛对十字军发表了一次激动人心的演讲。作为政治舞台上的大师级人物,丹多洛在全体士兵面前屈膝接受了十字标记。这种勇敢而虔诚的行为多少打消了普通士兵对于绕道扎拉的疑虑。奏着嘹亮的号角,有着鲜红遮蓬、闪亮标志的总督的大帆船就这样领着舰队起航了。

然而十字军抵达扎拉的那一刻,所有的激动和美好都化为乌有。绝望的守军在城墙上挂出了十字架,教皇也来信禁止他们进攻基督徒伙伴的城市。这让十字军在道德上陷入了难堪的境地。中世纪的社会很看重誓言,而他们已经以荣誉宣誓帮助威尼斯攻占扎拉。这样做会让灵魂接受拷问,而遵从教皇则会让他们成为背叛誓言者。

和往常一样,恩里科·丹多洛总有解决办法。十字军最早向威尼斯借船的时候,教廷使节曾建议他们尽一切可能保持军队的完整和团结。这不就是隐晦地允许他们完成和威尼斯人的交易吗?

少数士兵厌恶这种厚颜无耻的胁迫,他们离开了,但大部分人都被总督说服了:教皇了解原委后会理解的。于是十字军继续展开了围攻,一周之内城市就陷落了。他们还没来得及瓜分战利品,宣布把整支十字军逐出教会的教皇诏书就送到了。

蒙费拉的博尼法斯尽力封锁了新闻,并派出了信使去罗马解释他的行为,请求原谅。他的请愿在拜占庭盟友的最新消息下变得更加合理。年轻的阿历克塞·安格鲁斯对于寻找援军越来越绝望,因此他提出的条件变得越来越诱人。除了派遣的军队增加1万人,为重新征服的耶路撒冷提供常驻守军之外,他还愿意让东正教会臣服于罗马教皇。东西基督教世界存在150年的裂痕将会弥合,十字军的债务将会一笔勾销,而耶路撒冷的未来也得到了保证。

唯一的问题是,大部分十字军战士都不想和阿历克塞·安格鲁斯扯上关系。他们宣誓东征,忍受了被威尼斯人禁锢的屈辱,随后又因为进攻扎拉遭受了道德的谴责,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耶路撒冷重归基督徒的怀抱。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属于不务正业。教皇知道原委之后,很可能会原谅他们在扎拉的所作所为,那为什么还要冒着再次触怒他的风险,去进攻全世界最著名的基督教城市呢?

东征的领导者们又一次掌握了主动权。博尼法斯和丹多洛与阿历克塞签订了协议,因为他们认为即使此举会导致少部分士兵流失,多数人也还是会不情愿地接受既定事实。答案很快就揭晓了,他们猜对了。尽管有几千人因为厌恶而离开,但剩下的人认为如果不浪费太多时间,再绕道这最后一次也可以接受。阿历克塞也保证只占用十字军一点儿时间,并表示他们会被君士坦丁堡的居民当成救世主。

但麻烦的迹象从一开始就不断涌现。首先,阿历克塞显然没有他声称的那样受人欢迎。当十字军的舰队抵达科孚岛,对居民表示他们是前来帮助合法的皇帝夺回皇位时,居民的反应是想私刑处死阿历克塞。随后,教皇的信件也表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要听信这位未来的皇帝。

在阿历克塞加入十字军之前,他曾去过罗马请求援助。教皇并未被他说动。教皇在写给博尼法斯的信中白纸黑字地写着,阿历克塞和他那已盲的父亲都不是合法的皇帝,十字军应该与他们划清界限。教皇告诉博尼法斯:“你们所有人都不得轻率地相信他,以君士坦丁堡皇帝废黜和弄瞎了他哥哥为托词,在希腊人的土地上行劫掠之事。”140

博尼法斯和丹多洛轻易压下了这封信——他们已经走得太远,无法回头了。此刻,十字军已经靠近了君士坦丁堡。亲眼看看这座传奇城市的念头盖过了其他一切。

城中之王君士坦丁堡坐落于金角湾(Golden Horn)141之上,就像一顶高雅的皇冠。它的规模难以形容,西欧最大的十几个城市加起来才能与之相比,而多达近百万的居民则超越了某些王国的总人口。在豪华的教堂和宽阔的公共广场上,士兵们与古罗马帝国这座从未陷落的首都进行了近距离接触。东征者维拉哈都因的杰弗里写道:“我们之中凡是见到此情此景者,都心生敬畏、战栗不止。”

十字军的敬畏之情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君士坦丁堡坚固的防御工事。整座城市都由厚重的城墙保卫,令多个世纪以来的入侵者望而兴叹,而篡位者阿历克塞三世的守卫军数量至少是十字军的3倍。142在十字军的舰队驶过时,守军以一种困惑的好奇心打量着他们。恐怕在对方眼里,十字军只是有些奇怪,但还称不上真正的威胁。

十字军看到城池以后仅存的一点乐观,在他们抵达营地时也消失殆尽了。尽管皇子屡次保证居民会把他们看作救世主,但这里显然没有欢呼的人群。在等待一周后,他们逐渐明白阿历克塞可能夸大了自己在首都的人气。这一点得到了无情的证实,因为当皇子在城墙附近高声宣布自己前来夺回合法的皇位时,传来的是一阵哄笑,随后落石和其他随手可得的投掷物便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