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尝试(第3/4页)

张忠旗在盾车的间隙中看着前面的土墙,距离还有三百余步,但已经在对方火炮射界内,前面黑色的土墙一片寂静,除了那些缺口处的炮位之外,土墙上还能看到弗朗机和大将军的炮位,唯有一支支军旗迎风飘扬,依稀可以看到上面那个张牙舞爪的飞虎,前面的道路上布满坑洞和壕沟,还有一些大型的石块,上面用不同的油漆涂色,是明军的射击标记。

虽然张忠旗面向凶恶,但他其实是盾车后面最害怕的一个,他早就见识过这支登州兵的厉害,身弥岛逃回一些人,各村都有很多传言,那支登州兵的战力无疑十分强悍。好在复州之战他不在,塔克潭回来后悄悄跟他说起过,听说他们白刃战击溃了整个镶白旗,那种恐惧每天都在张忠旗的心中加深,所以他离家时才会跟哑巴说那么多话。

除了试探之外,他们还要顺路清除掉那些标记石块,后金兵也同样用这种方法标记距离,所以他们很清楚石块的作用。

三百步,对面红光一闪,喷出一团白烟。

“嗖”一声响,一枚三斤重的四磅炮炮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出,划过低平的弹道,还未飞到盾车阵线就嘭地落地,在地面溅起一团烟尘,铁弹再次向前飞起,速度减缓了不少,它又在地上弹了一下,一头撞上张忠旗左翼一辆盾车。

嘭一声巨响,铁弹猛地撞击在前护板,已经减速的炮弹被厚木板抵挡住,盾车猛烈的一震,前半部往上一跳,护板背面爆射出无数的碎木屑,如同雨点般洒向后方,大大小小飞射木屑变得如同锋利的刀刃,扎满后面包衣身体和面门,后面推车的包衣同时尖叫,捂着脸庞和胸口大声惨叫。

张忠旗早就知道这个下场,他在滦州见识过明军近百门红夷炮的威力,两个弓手挥着顺刀往地上一阵乱砍,把那些惨嚎的包衣尽数砍死。

后金兵到达三百步的标记物,前方炮声连响,土墙缺口纷纷射击,在这一里多的战线上,共有登州炮位八个,野战炮和红夷炮八门。登州镇在此演习多次,所有炮规都预先标定角度,这些野战炮并不追求直接命中,而是用极低的弹道形成跳弹,标准的装药让精度大增,命中率高达五成。

盾车之后木屑横飞,受伤的包衣在地上翻滚哀嚎,监督包衣的弓手毫无怜悯,将所有嚎叫的包衣砍死。逼迫着剩余的包衣把那些射击标记搬走,盾车主阵继续前进,他们还需要填平拦马沟之外的那些坑洞。

随着他们的接近,明军的炮火更加准确,一辆辆盾车被命中后停顿下来,阵线变得不再整齐。

一片片惨叫声中,包衣数量伤亡迅速增加,惨厉的叫声连绵不断,身旁不断有精神崩溃的包衣尖叫逃走,被后面压阵的弓手斩杀,盾车经过的地方满地尸体。

“不许回头,往前走!”张忠旗已经丢了木棍,他挥着刀鞘拍打面前那个惊慌的黄善,“用手护住面门,不要想跑!”

张忠旗只关心那个黄善,他对哑巴说到旅顺抓包衣,实际上他从来就没指望过,这群登州兵不把他抓去当包衣就不错了,对他来说,最宝贵的资产就是这个黄善,在人丁稀少的辽东,包衣比牛还重要。

黄善转头看张忠旗,满脸的汗珠,嘴唇剧烈的抖动,眼中满是惶恐,震耳欲聋的炮声,呼啸的铁弹,肠穿肚烂血肉模糊的伤员,惨烈的呼叫,他平日偷奸耍滑,这样的场景在他最惊惧的噩梦中也没有出现过,黄善的精神已经在崩溃边缘。

“嘭”,又是一声巨响,五十步外一枚八磅的铁弹带着呼啸将一辆盾车击得粉碎,盾车爆起无数木块,飞洒上半空,纷纷扬扬的落入后面的弓手群中,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两辆盾车变成了零件,后面的包衣和弓手倒满一地。

黄善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转过身就要逃,张忠旗用刀鞘在他脚下一扫,把他放倒在地,旁边其他几个包衣扔下盾车乱窜,身后的弓弦连响,那几人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

黄善在地上拼命的挣扎,口中发出一些没有意义的大喊,两个同村的弓手走过来,就要将黄善砍死,张忠旗不敢阻拦,绝望的看着这个将要消失的贵重的资产。

突然一声鸣金声响,两名弓手微微犹豫,张忠旗一个激灵,连忙把黄善拉起,对剩下的本牛录包衣吼道:“跟着撤,不准乱跑!”

后金兵纷纷转身往后退去,步伐比来时快得多,队形依然整齐,少量弓手看押着剩余的包衣,不让他们丢下盾车,因为登州军破坏生态,他们砍伐合格的木材要翻两道山。

众包衣爆发出求生的潜能,拉着盾车走得飞快。明军的火炮追击了一轮,便停止发射。张忠旗拖着黄善跟在最后,很快退出了三百步的危险距离,他终于保住了这个资产,也算救了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