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第4/5页)

他看上去苍白消瘦许多,鬓间隐隐出现两缕斑白,见着裴青临要行礼,他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沈语迟很有眼色地带着下人退下了,仅仅留下他们俩在林子里。

景仁帝慢慢往前走着,裴青临也静默地在他身后跟随,他走到一株梅树下,慢慢露出一个笑来:“朕还记得,这棵梅树是朕和你母亲少时亲手植下的,朕当时戏言,让她把这棵梅树也算入陪嫁里,让这棵梅树见证我们白头偕老。”

他一叹:“可惜,到底是造化弄人。”他又笑了笑:“好在...它虽见不到我和你母亲恩爱百年,但却能见证你和王妃白首偕老,也是一桩乐事。”

裴青临沉默着笑了下。

景仁帝忽然转过身,声调一转,带了几分肃然:“三郎,朕问你...”他深吸了口气:“是不是打从你进京那刻开始,你就在谋划着太子之位,谋划着如何攫取权势!”

裴青临没有分毫慌乱:“您只说对了一半,我拥有权势,却从不渴求权势。”

他缓缓道:“您并不知道我是怎样过来的,为隋帝太子之时,因为隋帝厌憎母亲,厌憎我,所以我日日夜夜都要担忧,生怕某日睡过去,我就再不能睁眼看到明天的太阳,那时我只有坐稳了太子之位,才能获得片刻喘息。”

他对上景仁帝的眼睛,神色平静:“在京中亦是这个道理,太子对我早有杀心,我和他斗,不是因为我多么贪恋太子之位,实在是厌倦了朝不保夕,飘若浮萍的日子,就算我无惧生死,但我已有妻子,有了挂念,如何能坐以待毙?您问我是不是图谋过太子之位,我倒要问您一句,若太子真的登基,可会念在我全心辅佐他的情分上,放过我?”

景仁帝语塞,叹了声,苦笑:“朕这么问,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当初朕身在迷局中,如今太子死了,朕才想明白,哪怕没有你,朕和太子也早晚要走到这个地步。”

太子偏向吴家,偏向吴皇后,并不是裴青临来了之后才这样,他在少年时,就已经有这份苗头,只不过那时景仁帝没有及时纠正,这才酿成如此惨剧。

“都是朕的错...”他语气颓靡:“若不是朕,太子何至于此?若不是朕,你幼时也不会过的如此艰辛。”

裴青临并不同情太子,却在此时突然体会到了景仁帝的伤感,他明明有许多华丽辞藻可以说,最终却只吐出四个字来:“圣上...节哀。”

景仁帝感受到他的情绪,有些欣慰地瞧他一眼,两人一前一后,继续沿着花林散步。

过了不知多久,景仁帝才再次出声:“朕问你,朕若是把江山交到你手里,你能否为天下万民尽心尽力?能否重现先祖昔日荣光?”

他认真考虑过要不要立另外两个儿子为太子,但他不甘心。那两个孩子都是好人,但绝对不会是贤明君主,他不甘心他好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只能交到平平无奇的庸人手里。

尽管要立裴青临为储会面临重重阻力,他还是愿意亲手把他送到问鼎之位。

裴青临这回没有迟疑:“必竭尽所能,不堕先祖声威。”

景仁帝点了点头:“好。”

他也没允诺什么,转身就回了皇宫。

没隔多久,他便连着下了好几道旨意,先是封卫贵妃为后,接着又下第二道圣旨,给裴青临迁了族谱,把他记到自己名下。

这两道圣旨一下,景仁帝有什么打算,已经十分明晰了。

众人翘首以盼,果不其然,第三道圣旨便是立裴青临为储。

景仁帝下旨之后,礼部很快忙活起立储大典的事儿,有景仁帝着意吩咐,这回立储的声威并不亚于立前太子。

立储大典就在年后,春风拂面的好日子,沈语迟瞧着比裴青临还激动,一宿没睡,天不亮就起来换上正装了。

裴青临给她闹的无法:“倒也不至如此,你封太子妃的旨意还没下来呢,瞧着就跟你要当太子似的。”这个,不是说裴青临当了太子,沈语迟就是太子妃了,参考前任吴太子妃就知道,得先立太子,然后再下封太子妃的旨意。

沈语迟气他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可懂什么!我这是替你高兴,你多年理想终于近在眼前,我当然激动了!”

裴青临一笑,低头亲了亲她的脸。

“哎呦,别亲了,胭脂要掉了。”

两人笑闹一通,好悬没耽搁立储大典。

仪式开始有一段,要裴青临穿着太子常服,走到玉阶之上叩拜天地祖宗父母。

司礼官才念完立储的旨意,玉阶下群臣正眼巴巴瞪着他踏上玉阶,他脚步突然一转,迎着春日暖阳,一步步走向沈语迟面前。

沈语迟露出讶然之色,他在几百双眼睛的凝视下,伸出那只修长如玉的手,冲她一笑:“前路任重道远,上有父母托付,下有万民希冀,唯愿携王妃之手,共看山河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