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行冠加弁(下)(第2/3页)

该拜的都拜过后,事情还没完。

行冠之后便是成人了,李素这个年纪可以被称为“弱冠”,既然是成人,则必须有个表字,这个表字也是有规矩的,不能自己胡乱取,以李素的德行若是给自己取个“太帅”“无缺”之类不要脸的表字,说出去怕是连整个大唐朝廷的脸都丢尽了。

按规矩,表字一般要由父母长辈取,李道正不识字,取表字的责任自然便落在牛进达身上。

牛进达轻捋长须,露出当仁不让的神色。

今日在座的名将们看似粗鄙,实则都是熟读诗书,精通韬略之辈,哪怕程咬金这种粗得不能再粗的名将,每日也必须在书房里读两个时辰的兵书,一个不识兵法不知韬略只知猛打猛冲的将军一般是活不长久的,就算没在战场上送命,吃了败仗回来后必然也会被砍头,程咬金平安无事活到这把岁数还能恬着老脸在大街上摸闺女的屁股,显然在学问特别是兵法上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沉吟许久,牛进达捋须缓缓道:“李素,你小小年纪已爵封县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朝堂从政掌权已是必然,老夫只盼你日后为官时身正心正,勿入歧途,诚如你刚才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子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老夫希望这个‘正’字贯穿你的一生,有始有终,勿负父母乡邻,勿负君王社稷,勿负天下黎民,所以,老夫便为你取表字曰‘子正’。”

“子正……”李素喃喃念叨了两遍,抬头望向牛进达,展颜朝他一笑,然后拜道:“李子正谢牛伯伯赐表字。”

至此,行冠礼成。

一干武将这才收起肃穆的神情,轮着个的上前拍李素的肩膀,拍得啪啪作响,李素苦着脸一一朝诸人道谢,回头望向老爹,李道正眼眶发红,正抹着眼泪。

牛进达也收起了严肃的表情,捋须笑道:“礼成矣,老夫幸不辱命。子正贤侄,行礼前你到底吃的什么,吃得满嘴流油,还不速速给叔叔伯伯们端上来。”

……

太极宫,景淑殿。

东阳已在宫里住了小半个月了,当初公主府改建道观,李世民一道口谕将东阳召回宫,说是临时居所,但李世民的本意东阳很清楚。

父皇仍然很反对她和李素在一起,索性把东阳软禁在太极宫里,为了拆散这对有情人,李世民也是蛮拼的。

景淑殿离冷宫掖庭很近,几乎就在掖庭的旁边,殿内常年一阵阵莫名的阴冷,东阳跪坐在侧殿的暖席上,耳中听着殿外寒风呼号,风声里隐约飘来阵阵真实的虚幻的哭声。

东阳一如往常般安静地坐在侧殿内,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何方。

李淳风从殿外慢悠悠踱进来,负手而立,静静地注视东阳。

良久,东阳忽然回神,见李淳风笑吟吟地看着她,东阳脸一红,上前盈盈下拜。

“徒儿玄慧拜见师父。”

“免礼……”李淳风笑了笑,目注东阳道:“刚才你在想什么?”

东阳俏脸愈发红了,垂头道:“想过去,想未来,想道法自然。”

李淳风点点头,道:“道法既自然,你我哪里来的过去未来?自然即随心,自然即随欲,玄慧,你尘缘未断,道心不定,你的眼里只见过去和未来,却未见着当下,反而违了‘自然’二字。”

东阳垂头想了想,神情羞惭道:“是,徒儿知错了。”

李淳风摇头道:“不,你没有错,出世与入世皆是修行,入世未修得圆满,却强求出世,怎能不心生困惑?”

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刻,李淳风从怀里掏出一纸,笑道:“道家典籍皆在书里,为师能教你的不多,但你此刻的困惑,为师倒是可以帮你解一解。”

东阳好奇接过李淳风手里的白纸,徐徐展开,纸上那熟悉飘逸的飞白体映入眼帘,东阳情不自禁地念了起来。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一首七绝念毕,东阳美眸渐渐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迟迟忍着没落下。

“师父……”

李淳风叹道:“明明是郎才女貌,今生却无夫妻缘分,上天造化,何至于斯。一首诗道尽悲苦惆怅,你与他……实在是可惜了。”

东阳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潸然而下。

“徒儿命苦,负了道君亦负了他,求师父为徒儿开解。”

李淳风笑道:“道君亦有慈悲心,何妨暂屈,静待来日变化?”

……

甘露殿。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上的纸页,迟迟不见动静。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仍是绝世诗才,仍是我大唐俊杰,李素啊李素,可你为何偏偏选择了东阳?为何偏偏要欺瞒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