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狂澜 第五章 治盐(第3/3页)

“是不是削减太多了?”林续文问道:“恢复高祖时盐制,应能大体得个平衡。”

“恢复高祖时的盐制,那我们将盐商以及旧盐官都得罪干净,从民众那里还讨不了好,还不如索性一开始就不要去动盐事。”林缚说道:“既然动了,那总归要能拉拢到一部分人,才是正经。暂以二十钱试行,再下辣手抄他几家,应能补一两年间的盐银短缺。实在不行,到一两年之后,再调一调。咱们的脸,这时候还不能叫别人给扇了!而且啊,我们恢复到高祖时的盐制,张晏、余心源他们几个,多半会找其他的种种借口来刁难、阻止,一下子降这么低,他们几个反而会以看好戏的心态,等着看我们出丑……”

林续文看向林梦得、高宗庭、宋浮,对林缚的决定还是难以适从。

林缚又说道:“除盐斤加价要降外,我想户部当前还有一桩事可做……”

“什么事?”林续文哭丧着脸,问道:“十七你不会又要户部减免税赋吧?”

他能体会林梦得的心情了,盘子就那么大,林缚花起钱完全不知道心痛啊。户部出面减免税赋,减的是户部的岁入,眼下又不能推行新政,这漏洞是越来越大啊。

“还叫你猜到了。”林缚说道:“皇上在江宁登基后,对江南诸府连续三次加征,使得江南农户承受也到极限,再不松绑,江南之地也很可能闹出民乱,到时候就大到得不偿失……”

淮泗乱事,叫人记忆犹新,淮泗之祸惨烈,更叫人百年难忘。崇观九年燕军寇边,对燕蓟等的摧残很大,但由于持续时间不长,还容易恢复。席卷中原的淮泗乱事及黄河修堤民夫之乱,才真正的将大越在中原的根基掏空掉。到崇观末年,就算林缚手里有二十万兵马,实际也没有能力在北地跟东胡人争雄。在整个北地都给打残的情况,淮东兵马能通过水路投到北方,但离开近海地区作战,补给就全无保障。

“该要怎么松绑?”林续文脸似苦瓜,问道。

只要不动地方根本,仅仅是减免税赋,府县绝对会欢迎的,减少的只会是户部的岁入。

“许每户减免一丁之丁税,还要请旨强制地方减除到相应的人头摊派!”林缚说道。

“仅减一丁?”林续文问道。

“仅减一丁,其他不动!”林缚非常肯定地说道。

丁税又为口赋,七到六十岁的丁男都要缴纳,唯有官绅勋贵能免。有越以来,丁壮傜役许以口赋代免,遂最终与田赋并立,为中枢财政最重要的来源之一。

丁税的存在,一方面抑制了丁口的增长,但另一方面,也导致大量逃户的产生。户部实际录得丁口之数,要少于实际数一大截。户部的户籍资料最为是齐备,林缚一开口,林续文很快就计算出要减出多大的缺口——八十万两银。幸亏是仅减一丁。

林缚此时减一丁之丁税,将来也不会考虑全免,但会将余丁的丁税并入地方财政,主要就是看重抑制人口增长的作用。余丁丁税并入地方财政之后,地方官员抓逃户、逃丁才会出力。好的习惯,一开始就要养成。

林续文苦笑道:“两事并举,程余谦等人必不会反对,他们必定会等着看我们的好戏!”

淮西那边的军养,两年之后就要以寿、濠、信阳等府的税赋去抵冲,户部收支锐减,对淮西没有实质性的影响。湘潭、荆湖等军,也更控制着一大片地盘,税赋只是名义上到户部报个账,真正会受到影响的,将会是池州兵马,淮东自身以及江宁官员的俸薪。这两事并举,很可能会短缺掉两百万两银的岁入,淮东钱庄借银的年息降下来,但户部每年还是要额外付出五十万两银,程余谦、张晏等人自然乐得看淮东的好戏。

“减!”林缚大手一挥,说道:“根基不固,早两年与燕虏决一雌雄,也不可能占到什么便宜。民心不定,去推行新政,阻力也会极大……”

林缚暂时无意在江南七府推行新政,故而不直接控制朝政。除了当下要维持稳定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江南七府的税赋极重,压得民众已经喘不气来,强行推行新政在得罪地方势力之余也不能马上就普通民众受益,地方上的不稳定因素会急剧增加,难以控制。

林缚在崇州推行新政,是崇州的地方势力给东海寇打得极残,不成势力之后,也是在有足够把握之后,才将新政往海陵、淮安等府推行。

“咬咬牙吧。”林梦得倒变得乐观了,劝林续文道:“撑过前两年就好。”

户部岁入减两百万银,摊到江淮浙闽的民户头上,每家能得两三斗米粮,看上去不多,但实实在在的能叫已到极限的民众缓一口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