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山河碎 第十二章 三月之谋(第2/3页)

要是木料不经过这些步骤处理,木质海船在海水里浸泡十多天,船板就会变形渗水变成漏船,结构强度也会遭到致命的破坏,经不起大撞。

由于木料涂老油易燃,靖海水营所造的战船木料所涂之老油额外还要混加一种矾料,增加阻燃性。

晋安也早就有船场,但之前多造小船、渔船,短料不缺,没有大料。依现有的备料,奢家再大的投入,短时间里也只能大量造中小型海船,质量还比不上龙江船场造的船,更不要说立时就造出大型海船来。一般的大料,以晋安多雨湿润的气候,至少要处理两年的时间才能使用,奢家缺乏造大船的耐心。

林缚在崇州造船坞,从半年前就开始备料,但要严格按照传统工艺,这些木料少说还要过一年半载才能用上。眼前修船所用的各种备料,都是从其他船场买来,一些关键性的大料,则是买通龙江船场的官员从龙江船场偷运出来的。

这么做,毕竟做不大规模,靠买通偷大料造津海级战船,造一艘两艘可以,造十艘八艘,江宁工部的官员觉察不到,与林缚不对头的势力,也会提醒江宁工部的官员。

崇州要在短时间内形成造大型海船的规模,林缚只能在西沙岛试着造烘窑,人为的加速木料阴干过程。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当世许多匠术都是凭借数百年摸出来的经验而传承,人为去造易于阴干木料的窖室,是好些人想不敢想的事情。

烧窑要保持怎么样的热风才够,不是光有热度就行的,还要加水,保持一点的湿度,将木料烘裂也是坏事。木料在窖室里怎么堆垛,窑火要怎么长时间去维持,窑室要怎么透风,都没有一点现成经验可循,都要慢慢地去摸索,有些老匠人甚至抵制这种破坏传统的做法。

观音滩船场早期备下的木料都拿去试验烘窑了,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合格的,大量的木料废掉,半年来窑室也是改了又改,负责这事的孙敬轩都觉得心疼,好歹有些进展,不然他也要忍不住跳出来反对林缚这么乱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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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孙敬轩说林缚有可能去看烘窑,秦承祖微微颔首,说道:“倒是有可能。朝廷与梁氏以为占了山东,就占了津海粮道最关键的一环,将津海与崇州就分隔在两翼,以为有登州水营坐镇,就能镇住登莱海商不敢跟着我们倒戈要挟朝廷……庙堂及宫中能识得黑水洋者,还真是百中无一呢。”

曹子昂、林梦得也越想越有可能。

眼下津海粮道,最主要是东南漕粮出淮河口,再经青州境内的胶莱河穿过山东半岛,再由登莱海商送往津海等地。登莱海商集团虽说亲近东阳一系,但是几乎都在渤海湾内活动,登州水营的驻地恰在山东半岛的东北端,将登莱海商势力封锁在渤海湾里,只要梁氏能控制住山东半岛的局势,从表面上看,东阳一系独自掌握整个津海粮道的大势似乎从此就要给化解掉。

实际则不然。出淮口,走山东半岛的胶莱河,是林缚筹划津海粮道的前期权宜之计。受青州境内的复杂地形影响,胶莱河的运力十分有限,汤浩信在山东坐镇,组织了两万运军,水陆并进,才勉强保证每月二十五万石的运力。

不知道在山东维持如此运力的艰难与成本之高,就体会不到汤浩信是如何替朝廷尽心尽职的苦心,也不会体会汤浩信求死的刚烈。

林缚对津海粮道真正的规划,是从江口出海走黑水洋航道直接将粮食运抵津海,山东郡只是津海粮道的补充而已。

等梁氏掌握山东,就算不惜投入地勉强维持住胶莱河运力,崇州这边在淮口做手脚就太容易。隔三岔五的沉一艘船,就能将积淤严重的淮口废掉,迫使所有漕粮必须都从江口出海。那时候漕粮是去山东,还是直接走黑水洋,又岂会轮到梁家来做主?

林缚前期在崇州一个劲地鼓励崇州大户集资造海船,最根本的用意便在这里。

登莱海商,受登州水营威胁,关键时刻未必会选择站到林缚这边。但是崇州的海商集团要是发展起来,他们可就没有什么选择了。

但是关键的关键,要将津海粮道的控制从根本上控制在崇州手里,崇州就要保证一年有三百万石的运力才行。以一艘船一年平均往返六趟计,津海级的大型运粮海船要有一百艘才够,还不算备用船只。

林缚守孝三个月不见宾客,不理公务,不看公函,可不是就什么事都不做。恰恰相反,要利用这三个月的宝贵时间,要将崇州的根基打得更坚实。

三个月后,山城、水城,陆体一体的新崇城将大体建成,新鹤城也将建成,嵊泗防线也将建成,运盐河清淤事也将大体完成,崇州增产之粮,足以再养十万流民,开垦鹤城也具备条件,到时便是守住崇州一地,也可以从容坐观天下乱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