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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那队人马再走近些,宣孟营就完全看清了,那个似犯人一般垂头丧气地跟在曾邦才马后的人,正是刚被自己打发下山不久的祝兴祖。

看清了这个情景,就似一个惊雷贴着头皮突然炸开,震得宣孟营的脑袋嗡嗡作响。

在祝兴祖的出山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意外之变,一时间唬得宣孟营毛骨悚然。但宣孟营毕竟是个经过血火锤炼的人,他虽不能做到处变不惊,但还不至于被吓得手足无措。他很快便强制着自己沉着下来,一面若无其事地继续监工,一面在大脑中对眼下的状况进行了紧急分析。

眼下的状况是糟透了。白白等了二十来天,没有等来临风寨的营救行动,却是耗回了对钟离秀垂涎三尺的蒋宗尧。蒋宗尧这个大淫棍,歇足精神后,必定要在钟离秀身上泄欲,而钟离秀绝对是宁死不肯受辱的。事到其间,惨剧难免。

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的事,这里面多少还有点手脚可做。事实上,因见蒋宗尧的归期已近,这几天宣孟营已想出了几个拖延蒋宗尧对钟离秀下手的办法。然而祝兴祖的突然被捕,却使得那些办法基本无用了。这个意外变故,才真正是糟糕透顶。

诚然,现在还不能肯定,祝兴祖的被捕就是由于密信事发。但理智却严厉地告诫宣孟营,此刻绝不能心存一丝侥幸,必须从最坏的假设出发,果断地采取应变措施。否则,不仅钟离秀性命不保,连他自身也将是死路一条。宣孟营知道,现在自己的命运,已是与钟离秀紧紧地绑在一起,想撒手也撒不开了。现在他的出路,只能是破釜沉舟奋力一搏。

奋力一搏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劫牢。

以宣孟营的心情,恨不得即刻就行动。但是在光天化日下劫牢,分明就是去送死。要劫牢只能是在夜间。而就是到了夜间,也不是说劫便能劫的。老佛崖戒备森严,没有充分地准备,劫了也是白劫,根本冲不出去。毫无把握的蛮干没有意义,所以这劫牢的时间,宣孟营寻思,最快也只能定在次日之夜。而在今夜,他须先将准备工作做好。

欲在一夜之内,而且是在不为人知的前提下,悄悄地做好逃生准备,时间显然不够用。好在宣孟营为防万一,在等待王子善与老佛崖交涉的同时,已是暗暗地做了一些准备。

在这些日子里,他以勘察营建工程所需的木料石方为借口,遍察山寨地形,窥出了唯有后山的一个悬崖处,是个可资利用的警戒盲点。其后,他搞清了从囚室到后山悬崖的最佳逃跑路径,并且备下了供逃生使用的绳索。但因恐被人察觉,没到最后关头,他不敢将绳索提前安置到位。沿途阻滞追兵的陷阱路障,他也没敢提前预置。没有这些设施的帮助,他很难带着钟离秀摆脱追兵突出险境。为保行动成功,今天夜里,他必须先将这些事情准备就绪。

这里面就有一个问题,他还能不能拥有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也就是说,曾邦才会不会在他行动之前,便将事情查到了他的头上。这就取决于祝兴祖的骨头够不够硬了。

对于祝兴祖这个人,宣孟营心里还是比较有数的。这个人确实有不少毛病,但在江湖义气方面却不含糊,事到临头绝对能为哥们儿弟兄两肋插刀。正是基于他的这种品性,宣孟营才把传递密信的差事交给了他。从眼下的情形看,可以断定,祝兴祖并未吐露机密,否则,曾邦才焉能让他宣孟营还在这里安然无恙地监什么工。

曾邦才欲撬开祝兴祖的嘴不会很顺当,宣孟营料想。那么,一时半会儿自己应当还不至于大祸临头。但祝兴祖能坚持多久,他的江湖义气最终能不能顶住曾邦才的酷刑,这却不敢乐观。所以宣孟营想,对此应做两手准备。那么怎么办?他想也只有在万不得已时,先出其不意地拿下蒋宗尧。

急切间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多了。现在是寸时寸金,说动就得动。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找帮手。

此前,为了保密,也为了不连累弟兄们,除了祝兴祖,宣孟营没有动用过别人,就连承担传信任务的祝兴祖,也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现在到了这个时刻,只靠他宣孟营单枪匹马当然是力所不及。而要找人参与其事,便不能不将其缘由以实相告,这也是要冒一定的风险。不过宣孟营相信,凭着在战场上建立的血肉情义以及素日里同甘共苦的莫逆之交,甘愿与他生死与共的热血弟兄还是有的。

果然,当天收了工,四个被秘密召集在一起的弟兄听宣孟营亮出底牌后,皆慨然表示,此乃大义之举也。曾邦才那厮在山寨中培植亲信、排斥异己、结党营私、飞扬跋扈,我等敢怒而不敢言久矣,早有弃暗投明之意。今日既蒙大哥以命相托,我等弟兄绝无二话。这四个弟兄都是靖康之变时与宣孟营一起浴血杀出金军重围的旧部,他们的品行为人,宣孟营是信得过的。弟兄们的这种果敢态度使宣孟营非常感动,也令他极大地增强了事在必成的信念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