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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永济回京寻女,最担心的就是遭遇此况,结果还真是怕什么便有什么。

不过,他既然是早有担心,也就早有一定的思想准备,这使得他在这种时刻,仍然保持了一份镇定的思考力——基本是死定了,并不等于绝对死定了,其中尚非绝无求生余地。这个余地的大小,取决于回占魁留他活口的时间长短,而回占魁留他性命的时间几何,则取决于回占魁对他所抱的期望值有多大。有时间才能有机会,才能让他开动脑筋设计出自救之策。因此他想,眼下首先应当做的,是尽量争取让回占魁给他留出足够的时间。

“怎么样夏兄,话我都给你说明白了。老兄意下如何,来句痛快的,这么干耗着,咱俩都难受。你实在是要舍命不舍财,我可以成全你。反正那些珍宝埋在地下也丢不了,我另想办法慢慢去找就是了。”回占魁用几句低沉的逼问,打断了夏永济的思考。

“你的意思我懂了。”夏永济做出一副非常无奈的样子,低头深叹一声,“你说得有道理,谋害我夏家的罪魁不是你,你不过是为人所用。当年你没把我夏家斩尽杀绝,于我也算是恩怨相抵了。我无意与你结仇,我也结不起这个仇,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算了。”

“好,兄弟佩服夏兄的肚量。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这样想就对了。”回占魁为自己的说服效果感到满意。

“珍宝我可以带你去弄。反正我也得找帮手,有你合伙也好。但是你不能独吞,我的份额你得给。”

“这你尽管放心,我回某说到做到。”回占魁郑重其事地连连点头,然后有点急不可耐地向前凑了凑,“你先把藏宝地点告诉我,待我做些准备,咱们明天就到那地方去看看。”

“不,你别忙,我还有个条件。”

“条件?行,好商量。”回占魁很宽宏地应承。

“拿到财宝后,我必须立刻离开汴京。”

“那是自然,”回占魁不以为然地嘿嘿一笑,“东西到手后,回某照样也得立马消失。这事我自会安排,包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宝出城,远走高飞。”

“可我又一时半会儿走不得。”

“如何走不得?”

“我尚未找到我女儿。除非我确知她已不在人世,否则不找到她,我不能走。”

“你是说,五年前你女儿没与你一起逃走?”回占魁眨动着眼皮疑惑地问。

“对,我此番回京就是为了找她。如果现在不找,以后就更没指望了。”

“这——”回占魁没想到夏永济的绊子是设在这里,他的面色登时一沉,“那就是说,在没找到你的莲儿前,你是不肯带我去掘宝啦?”

“是这话。”夏永济直视着回占魁,神色决绝地回答,“如果你容我先找到莲儿,我一定带你挖出宝藏;否则你现在便可以杀了我。余勿多言,悉听尊便。”

“我操你个祖宗!”回占魁恼火地在心里骂了一句。以他的经验,凡事入手太顺,下面必有意外。果然,虽然方才夏永济表现得颇为爽快,但转眼间问题便来了。

这是不是夏永济在耍花招?他狐疑地注视了夏永济一瞬,一声未吭地缓缓起身,踱步沉吟着可不可以应允夏永济的这个条件。

思忖的结果是可以并且应当应允。其理由如下:

其一,回占魁的手下在寻找和跟踪夏永济的过程中,确实感到夏永济像是在寻访什么人。回占魁原以为当年夏氏父女是一同逃出了汴京的,对夏永济欲找何人一直迷惑不解。现在听夏永济如此说来,他判断其言应当属实。其二,回占魁从夏永济的表情口吻上,充分感受到了其态度的不可动摇。既然夏永济答应在找到女儿后可带他去掘宝,他觉得不必在这件事上与其顶牛闹僵。其三,回占魁意识到,没有及时掌握莲儿失落于汴京这一情况,是自己的一大失误。所幸亡羊补牢犹未迟也,夏永济可借口于此与他敷衍,反之他却亦可利用此事捏住夏永济的命脉。就算这是夏永济的缓兵之计,权且缓他几日却也无妨,让他落个自食其果,到那时逼他就范更有何难?

基于如许考虑,回占魁遂做出一副相当通情达理之态,表示他完全理解夏永济的要求,这事就按夏永济的意思办。

夏永济说那就多谢了,接着便提出,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放他走,如果怕他跑了,可以派人跟随他一起活动。

“这却依不得夏兄。”回占魁一口回绝,“夏兄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就在这里安心歇息几天吧,明天我让人给你搬张床过来。寻找令爱之事,由回某代劳即可。夏兄应当相信,在这汴京城里,操持此等勾当,回某可比夏兄的办法多。今天咱哥俩谈得不错,希望这笔生意能顺利做成。夏兄在这里,吃喝拉撒都由专人伺候,有什么要求可以随时招呼。但是有一条,别动逃跑的念头。那样除了多吃点苦头,不会给夏兄带来任何好处。”警告完这几句话,他向夏永济抱拳道了声“失陪”,便转身而去。那个负责看守的汉子复又进屋,坐到桌边继续受用他的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