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2/3页)

幸得宗泽用兵有方,并充分发挥了床子弩、炮石车及神臂弓等远程兵器的杀伤力,才控制了战场上的主动权。在战斗最紧张的时刻,宗泽将身边的五十名亲兵一个不留地全部派上了前沿。

残酷的拼杀从当日下午一直持续至次日平明,守寨金军终于支持不住,弃尸一千五百余具,逃亡汴京大营。宋军的伤亡与金军大致相当,骁将秦光弼在激战中阵亡。点燃焚烧敌寨的大火时,宋军将士们的心情是既悲且壮。在基本上是一比一的情况下,能打出这个战果,已是相当地难能可贵了。

荡平了李固渡的守敌后,宗泽接到大元帅府指令,率部开至大名府集结,方知自己已被委任为河北兵马副元帅,而诸路勤王兵马已悉归大元帅赵构统一指挥。

初得此讯,宗泽甚喜,以为这一下解围汴京有望了。岂知赵构并未拿出什么像样的部署,只是补充了五千人马给他,让他先行挥师南进,而以其他五万多人马作为“后援”。至于如何“后援”,却又语焉不详。

朝廷任命的兵马元帅陈遘,因坚守在中山府,一直未能赴任,帅府的一切军机,均由大元帅赵构与已迅速成为其亲信的黄潜善、汪伯彦两位副元帅策划于密室,行动方案在宗泽到达之前便已谋就。宗泽名义上虽然也是副元帅,事实上却显然被排斥在了决策圈外。饱经风霜的宗泽不难看明这个格局,虽对帅府的做法疑窦丛生,却不得不谨遵军令,仍是自提孤旅去进军开德。

开德旧名澶渊,因古有澶渊湖泊得名。一百二十年前的景德元年,宋真宗赵恒就是在这个地方,与辽圣宗及承天太后缔结了举世闻名的澶渊之盟。当年的澶州城横跨黄河两岸,中有浮桥相连。由于黄河改道,开德府如今坐落于黄河北岸,但南岸的南乐、清丰、卫南等县仍归其属,其连接南北的枢纽作用不言而喻。所以尽管自身势单力薄,宗泽仍决心啃下这块骨头。

靖康二年正月初二,宗泽派出小股部队进行武装侦察,正月初三展开正式攻击。

驻守开德府的金军起初有五猛安,其中包括自李固渡败退下来被补充于此的完颜阿鲁补残部。后因宗泽攻势凌厉,金军大营又派大将宗弼带了四猛安人马前去增援,其总兵力亦已近万。

这又是一次双方兵力相当的硬仗,战役规模比李固渡之战大得多,所耗战时也长得多。在宗泽灵活多变的战术指挥下,宋军经过大小十三个回合的浴血鏖战,终于在正月二十九日彻底击溃金军,收复了开德府境内的所有县镇。这就是使宗泽威名大振的“开德十三战”。

金军很少在野战中吃宋军这么大的亏,因之自此以后,许多金军兵将对宗泽闻风丧胆,甚至在发誓赌咒时每每极其严肃地宣称,“如果本人言而无信,教某上阵碰上宗爷爷”。

在宗泽的着意点拨和大胆使用下,一些堪称栋梁的青年英才在战火洗礼中迅速地成长起来。其中之佼佼者,首推时任正将武职、后来成为南宋抗金名将的岳飞。甘云亦在一连串的战斗中脱颖而出。他由李纲荐至宗泽帐下后,先在亲兵队听差,李固渡一战因力斩金将斜烈荣立战功,被授进义校尉。在开德大战的决战关头,他又机智勇敢地率百骑奇袭敌后,以疑兵计造成宋军大批援军到来的声势,搅得金军军心大乱,为宋军大获全胜创造了有力的契机。惜才如命的宗泽在战后立即破格将其提拔为准备将。为今后长期的抗金斗争造就了坚实的后备中坚,亦是宗泽为宋朝做出的一个很大的贡献。

自元祐六年登进士第,宗泽经历哲宗、徽宗、钦宗三朝,这三朝皇帝都不曾把他放在眼里,历授其衔不过区区七品。即使是在事急时给了他一顶副元帅的乌纱,也无相应的职权可言。至于欧小凤等,在皇帝们的心目中更是蝼蚁一群粪土一堆,若在太平年间,彼等刁民蟊贼还是应予剿灭的对象。然而,却正是这样一些当权者眼睛里的草芥,在国破家亡之际不畏艰险挺身而出,毅然决然地自觉地肩负起了收拾破碎河山的千斤重担。

而那些官运亨通者,倒没有几个真正中用。如两河宣抚使范讷、北道总管赵野、陕西制置使钱盖、知淮宁府赵子崧等部,当时均屯汴京附近,却无人敢于出兵策应宗泽。历代吏治大抵如此,千年痼疾极难根除。中华不敌外夷,此为要因之一。

以宗泽的官军及欧小凤等义军在东西两线的不懈努力为基础,局势确实具有向着有利于宋朝的方向转化的可能。但是这种转化,仅凭他们的努力还实现不了。各自为战的民间义军,到底只能处于分散的游击状态;徒有副元帅之名的宗泽,也毕竟位卑言轻。尽管他们可以取得一些局部胜利,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给予金军重创,而欲逆转全局,却远非其力可及。没有各路勤王大军的协同作战,中原军民不仅做不到在战场上反客为主,而且收复过来的城镇仍会得而复失,所得战果仍将付诸东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宗泽纵有托天大略,兵力不敷,也只能望洋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