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3/4页)

战斗正处于白热化时,李纲赶到了这里。

当时城墙上下的人们都在忙碌着搬运炮石檑木抬送抢救伤员等,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他。待李纲带着甘云等亲兵登上了城楼,才有士兵发现李大人来了,飞跑去报告了何庆言。

李纲一眼就看出,这里的形势异常严峻。看到何庆言跑过来,他顾不上问别的,劈头便道:“城上顶得住吗?不行就把预备队拉上来。”何庆言也顾不上礼节,用手臂抹着汗水简短地回答:“预备队已经拉上来了,连索天雄的义勇队都已上了城了。”

李纲听了,眉头跳了跳,迈步便要往前走。何庆言急忙拦住他道:“李大人不可过去,前面危险!”

话音未了,何庆言的一个亲兵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何将军,金兵从右翼杀上来了,那边的弟兄们恐怕顶不住!”何庆言闻言一跺脚,冲着李纲叫了一声:“李大人你快下去!”便带上一队宋兵跑去。李纲也不搭话,撩开大步也向前跑去。甘云知道拦他不住,只得与弟兄们在其后紧紧跟定。

沿着城垛向前疾走了百十步,就见有一群溃兵乱哄哄地奔逃过来。有的人一边跑一边还惊恐地大喊着:“不好了,金兵杀上来了,我们快撤吧!”

何庆言见状大惊。他深知此状影响之大,虽然只是局部失守,但经这样一渲染,却能引起严重的连锁反应。对于在内心深处对金军仍存有恐惧心理的宋军,这一小部分士兵的惊惶败退行为如不能及时制止,便极有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引起不可遏制的全线大溃逃。

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何庆言的后背,他连忙扯开嗓子大喊道:“站住,不许跑,都给我站住!”

然而他那早在指挥作战中喊哑了的嗓音,根本抵不过由多种声音混合在一起的杂乱喧嚣的声浪。溃兵们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仍在乱七八糟地往这边奔逃。跑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戎装破碎,满身血污,脚步踉跄,看上去体力已是不支,却还在锲而不舍地向前狂奔。

这时李纲已经赶将上来,他抬眼望望那些越跑越近的溃兵,牙根一咬,果断地下令:“把带头逃跑的那厮,给我斩了!”何庆言闻令,紧跑几步上前截住那个浑身血污的汉子,挥剑直取咽喉。那汉子欲避不及,喉管嗖地一下被割断,猛喷出来的鲜血溅红了何庆言的半截衣袖。与此同时,李纲亦拔剑在手,厉声大喝:“亲征行营使李纲在此,谁敢再跑,军法从事!”

溃兵们终于被震慑住,蓦地停住了脚步。

李纲面色威严地再次仗剑大喝:“本帅再说一遍,战场之上军法无情。奋勇杀敌者赏,临阵脱逃者杀。今日本帅就站在这里,有胆敢越过此剑者立斩,九族连坐!”

与怒目圆睁的李纲及其身后虎视眈眈的亲兵们对峙了片刻,溃兵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他娘的,杀回去跟他金人拼了,死也死个值!”就有一部分人扭头往回跑去。余者相互张望了一下,意识到他们根本是没有退路,于是也都狂喊着返身杀了回去。

何庆言匆匆地对李纲道:“李大人,我去前面督战,你千万不要再往前走。你若在这里有闪失,末将吃罪不起。”然后他便带着他的亲兵急切地向前奔去。

这时有一名士兵从另一方向飞跑而来,要找何庆言禀报军情。甘云告诉他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亲征行营使李纲大人,你可直接向李大人禀报。那士兵忙向李纲施礼,禀报说城门左侧再次被金兵突破,正在进行肉搏,部队伤亡很大,副将徐吉请求何统制派兵增援。

李纲听了,眉心不禁蹙成了一个疙瘩。刚才何庆言讲过,已经连索天雄的义勇队都投入了战斗,这说明卫州门守军已全部压上了城头,再无预备队可用。若要从别处抽调部队来增援,恐怕是远水解不得近渴。他不禁有点后悔,不该把那一千名禁军都留在新酸枣门和封邱门,在此紧急时刻,他手里哪怕能有个一二百人,也是相当管用的。

现在只能就地取材了,有一个算一个吧。李纲咬了咬牙,正要命令他的亲兵们全部顶上去,忽听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他回头一看,竟是索飞春带领着她那支女义勇队手持大刀长矛登上了城楼。

本来何庆言分派给女义勇队的任务,就是搬运檑木弹药和救护伤员,并未指望她们参战。所以尽管兵力极度吃紧,也没想过让她们上阵。但是眼见得城头事急,索飞春哪里能在城下待得安稳,于是在姐妹们的一再要求下,她便自作主张将队伍拉了上来,却恰恰来得正是时候。

从李纲的本意上讲,也不忍心让这些年轻的女人上阵厮杀,但是目下千钧一发,顾不得那么多了。当时李纲二话没说,即命索飞春带人火速去左翼增援,同时命令除了留甘云和两名亲兵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其余亲兵也一律增援上去。于是这一股以女人为主的有生力量,便迸发着惊天动地的怒吼声,生龙活虎地杀向了血肉横飞的两军鏖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