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3/4页)

危国祥冷不防吃了这亏,岂肯干休,他气急败坏地爬起来,亮出一个饿虎扑食的招式,便要直取索天雄。

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众人回头一看,马上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道来。危国祥一眼看到来人那身紫色官袍,亦赶紧收住了手脚,后退两步躬身而立。

来者正是带着甘云前往开封府去议事的李纲。以李纲现在的官职,外出办公应当是乘轿,但李纲觉得坐轿不如骑马便捷,尤其是在此非常时期,一切皆应以节省时间提高效率为要,就一概免掉了那些排场。他和甘云为了抄近道,恰巧路过这条街,却见前面被人群阻塞。李纲勒马打听出了什么事,有人告诉他,是开封府的官吏为募兵之事与百姓打起来了。李纲敏感地意识到,这种冲突不可等闲视之,就甩蹬下马走了上来。

李纲穿过人群走到近前,扫视了一下冲突的双方,便向危国祥询问与民发生争执的根由。

近日来李纲连续越级擢升,已从昔日默默无闻的边角闲员一跃而成了炙手可热的政坛要人。但危国祥毕竟与其地位悬殊,尚且不识其面。见李纲发问,危国祥嗫嚅了一下,小心地反问,不知大人是哪一位?甘云在旁板着面孔告诉他,站在你面前的,乃是当朝尚书右丞兼亲征行营使李纲李大人。人们一听“李纲”二字,响起一片窃窃私语,显然对这个名字百姓们已是耳熟能详。

危国祥连忙向李纲作揖唱喏,说卑职有眼无珠,怠慢了李大人。方才是有刁民阻挠募兵,卑职正在捉拿聚众闹事的首犯。李纲问首犯是谁?危国祥指着索天雄说就是他。

李纲便转过了脸,向索天雄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阻挠官府募兵,募兵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索天雄不卑不亢地对着李纲施礼答道:“草民索天雄,乃此地住户,以押镖为业。募兵为的是保卫我大宋京城,抗击金寇的侵略,草民完全清楚,并且非常赞同,岂有阻挠之理。”

危国祥厉色戟指着索天雄道:“你这厮却会装腔作势。这些闹事的刁民是不是你煽动起来的?事实俱在,你还敢在李大人面前狡辩。”索天雄针锋相对地反驳:“什么事实?你利用募兵之机假公济私巧取豪夺才是事实。”危国祥恐怕李纲再询问下去露了馅,急忙打断索天雄的话道,李大人休听这厮胡说八道,同这等刁民没有什么道理好讲。请李大人容卑职速速拿下这厮,以为抗拒法纪者戒。

李纲却挺有耐心,说你不用着急拿他,他反正也跑不了。我再问他几句,如果他对你的指控无可抵赖,也好让你拿他个心服口服。然后便又向索天雄发问:“这些人是不是你煽动的?你聚众围攻官府吏员意欲何为?你说他借募兵之机假公济私巧取豪夺,又是什么意思?”

索天雄道:“草民实未煽动任何人围攻他们,只是眼见他们强抢民妇何卫氏家的母鸡,气愤不过,替何卫氏讲了两句理而已。至于说他们假公济私巧取豪夺是什么意思,李大人不妨问问诸位乡邻。”

“好,那就请诸位说说。”李纲环视众人,“这场纠纷到底因何而起,诸位尽可大胆地将实情禀报本官。言者无罪,但是一定要说实话。”

略静了一下,那个刚才险些头一个被拿下的年轻人先开了腔:“禀报李大人,索大叔之言句句属实。这场纠纷皆因他们勒索何卫氏银两不成,强抢她家的母鸡而起。索大叔不过出面说了两句公道话,便要吃拿。”一个中年汉子接口道:“这事我也看见了,确是如此。昨晚东边张家的一匹马,也让他们抢了。”

见得有人挑头,其他人胆也壮了,纷纷叫嚷起来:“他们就是想借募兵捞钱,明着就放出话来,五十两银子顶一个兵额。”“周家没有男人,让他们敲去了三十两银子。”“李家儿子腿瘸没法当兵,他们逼人家交了两个金锭。”“钟老汉六十多岁孤老头子一个,没钱支应,他们把人家做饭的家什给砸了。”“还有吴家……”“还有贺老二家……”一时间揭发声告状声此起彼伏,搞得街面上人声鼎沸。

李纲一声不响地听着,待到纷乱的叫嚷声稀落下去,他目视危国祥问道:“他们说的是不是实情?”危国祥的冷汗早就顺着脊梁骨淌下来了,他知道抵赖无益,只得灰头土脸地回答:“是实情,卑职知错,知错!”

李纲恨得牙根发痒。其实他刚才一看眼前的阵势,便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这帮无孔不入的墨吏,连这样的财居然也敢发,真是狗胆包天心肝黑透!李纲狠狠地咬了咬牙:“你叫什么?担任何职?”

“卑职危国祥,在开封府充任提举保甲。”

“危国祥?提举保甲?”李纲恨不能将这个害群之马立即绑了交刑部严处,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个人是开封府的吏员,他在这里自行处治,不知又会引起什么误会。这几天李纲对官场关系网的无所不在深有领教,办起事来未免有点投鼠忌器。守卫汴京是需要与开封府密切协作的,李纲不想因此旁生龃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