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2/4页)

潘世成一再受挫,心头窝火,加之早对花石王的珍藏垂涎三尺,就认为很有必要让这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家伙,尝一尝专政铁拳的滋味。乘着有一日花石王及其家人外出之际,潘世成带领家丁破门而入,将花石王珍藏的上百件罕世绝品搜掠一空,并将其家中一应物件砸了个稀烂。花石王回到家中,见毕生的心血横遭打劫,化为乌有,急火攻心,怒塞七窍,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栽倒,没过半夜便咽了气。

花石王的妻子儿女戴着重孝找到县尉楚怀中,哭诉了事情原委,哀求县衙为他们主持公道,惩办凶手。楚怀中本来便看不惯潘世成这个地痞恶棍,对朝廷纵容各级官吏在民间搜掠贡品之举更是早有不满,闻听发生了这等明火执仗地强劫民宅、致死人命之事,义愤填膺,拍案而起,当即带了两名捕快,也未禀明县令,直接就奔潘宅去锁拿那潘世成。

楚怀中这事却做得孟浪,也低估了潘世成的势焰能量。潘世成既然敢做出这样无法无天之事,自是有恃无恐,哪里会将一个小小的县尉放在眼里。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找上门去兴师问罪的楚怀中,用草棒剔着牙缝说道,姓楚的你听明白喽,潘爷我征集贡品乃奉旨行事。只要是皇上喜欢的东西,甭管它原本姓张姓李,要哪件就得献哪件,隐匿不交这本身便是死罪。别说那花石王是自己气噎而亡的,就是我潘爷一巴掌拍死他,也是他罪有应得。

楚怀中忍抑着怒气,沉着脸说道,我没工夫与你磨牙。这些个混账话你留着到大堂上说去。

潘世成哂笑着问楚怀中,可有县衙的拘捕传票?

这一问就将楚怀中问得有点被动。楚怀中走得急,未曾领得传票。其实即便是他想到了要带传票,平湖县令若知是去捕潘世成,也不会率尔签发。

潘世成见楚怀中语塞,傲然作色道,楚县尉,你这可就是擅闯民宅了。现在你乖乖地给我道声歉,潘爷我大人不把小人怪,对你的无礼举动可不予追究,否则改日我潘爷有暇,咱俩还真得到大堂上会一会。

楚怀中被潘世成这副骄横无赖嘴脸气得七窍生烟,狠狠地哼道,拘捕传票我自会补给你看,今日你且先随我去衙门里走一遭吧。便喝令两个捕快上去拘拿潘世成。

一向霸道惯了的潘世成何曾吃过这个,登时黑了面皮喝道,姓楚的,给你个台阶你不知道下。潘爷这宅子是随便哪条狗就能进来撒野的吗?来呀,把这几个不知好歹的畜生给我轰出去。随着这声喊,呼啦啦便涌出来二十几个手持铁棍的家丁,与楚怀中和两个捕快动了手。

楚怀中没想到潘世成居然猖獗到如此地步,后悔不曾多带几个人来。眼见得形势于己不利,他忙带着两个捕快边抵挡边往后撤。两个捕快吓得屁滚尿流,一出潘宅便抱头鼠窜。潘世成却不肯罢休,厉喝家丁追上去,好好教训一下那几条不长眼的畜生。

楚怀中生怕属下被那群狗仗人势的东西追上打出个好歹,便留在后面一力招架阻挡。论武功楚怀中虽非一流身手,却也远在那些家丁之上。只是由于当时众寡过于悬殊,那些家丁出手又狠,而楚怀中却顾虑着切莫一着不慎,弄出条人命或者弄残个身子不好收场,在搏击手段上不敢十分放开,这便使那帮家丁得了便宜。未经多时,楚怀中身上已是棍伤累累。

这时又有一记重棍盖顶击来。楚怀中欲待腾挪闪避,却因腿脚负痛迟了半步。那铁棍挟着呼啸风声猛砸在他的后脑上。楚怀中眼前一黑,扑通栽倒,便再也没有爬起来。

楚怀中之死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在他的妻女头顶上炸响。楚妻闻讯,当时便昏厥过去,此后便一病不起。楚怀中的女儿楚红几番哭昏在父亲灵前。激于义愤的乡邻们帮助母女俩殓葬了楚怀中,又请人帮她们写了诉状呈进县衙,恳望县令秉公执法,严惩凶犯,为因公殉职的楚怀中报仇雪冤。

那平湖县令素知潘世成乃此地称霸一方的人物,现今又正承办着花石纲,与州府大员有着直接的联系,是个不大好招惹的主儿。且事出之后,潘世成已及时派人送去了大大的“孝心”。县令自然是不愿也不敢轻易开罪潘世成,于是便推托,此案乃是由潘世成为州府办差而衍生,须由州府衙门追根寻源而断方妥。

楚红拜托乡邻照看着病中的母亲,自己奔了州府衙门所在地再递诉状。往昔楚红还不曾孤身出过远门,自从家中惨遭横祸之后,她仿佛在一夜之间褪尽了稚气。悲愤和仇恨滋养了她的能力与胆魄,只要能够为父报仇,在她心里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不敢做和不能做的事。

知府也是早已被潘世成用银子打点妥帖了的。而且他知道,潘世成因置办贡品有方,名声已传到朝廷的奉应局,据说还受到过当朝太宰蔡京的称赞,指不定哪一日便会鸡犬升天。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焉肯为了一个区区县尉的案子结怨于潘世成呢?就推说此案既发生在平湖县,理应由该县自去裁断,本府不宜越俎代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