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之夜 突如其来的篡位者(第3/3页)

杨洪越过诸葛亮的肩膀,看到殿内停放着一副棺梓,天子正躺在里面,紧闭着双目,双手握着一把宝剑,两支大白蜡烛立在两侧,如同忠心耿耿的卫士一般。

“丞相,发生了什么……”杨洪觉得自己的力气彻底耗尽了,两条腿连迈上台阶的力气都没有。

“如你所见。天子驾崩,简雍将军悲痛过度,殉死棺前;其仆欲行不轨,马君侯为保护天子灵柩,出手击杀。”

诸葛亮轻轻一句话,将整起事件定了性。杨洪看向马承,后者勉强露出一丝苦笑,说他被陈将军抓走以后,是诸葛丞相派人把他领出来,带入宫中。

杨洪一听这话,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简雍是中原派系硕果仅存的几个人之一,刘升之是主公的子嗣,他们两个都是诸葛丞相没办法下杀手的。诸葛亮把马承叫进宫里,就是为了借他之手用粗暴的方式破解这个难题。

斩杀老臣和皇室嫡子,这两件事都是犯了大忌讳的。即使这么做有充分的理由,但为了避免物议,做事的人以后也绝不可能获得什么高位,仕途被彻底堵死。马承确实履行了他的诺言,为了太子一条路走到了黑。

而诸葛丞相能承诺他的,估计就是马氏一族在益州的平安吧。杨洪记得马承在军中还有个叔叔叫马岱,马承这么做,等于是用自己的前程,换取马岱未来在军中的地位。

为了家族存续,马承真可算得上是苦心孤诣了。

这时候,诸葛丞相又轻轻叹道:“宪和真是太傻了。虽然天子去世,新君即位仍需这些老臣辅弼,他怎么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就这么走了呢……”

杨洪抬起头,不知从哪里涌现出一股力量,促使他开口问道:“丞相,刘璋和简雍,这一切您都是在掌握中吗?”

丞相摇摇头:“不,我不知道。”杨洪看着丞相,后者的眼神清澈透亮,没有一丝作伪的神色。

“那白帝城的封锁和那则流言……”杨洪欲言又止。

“益州新附,陛下驾崩,不知背地里有多少不安分的人在筹谋打算。不把这些家伙引出来,以后陛下怎么能安心。把木棍上的荆棘拔光,才能握在手中。”诸葛丞相淡淡道。

杨洪豁然开朗。白帝城异乎寻常的举动,以及那则石破天惊的流言,全都是诸葛丞相和李严、陈到等人故意做出来的,好让那些怀有异心之人觉得有机可乘,一个一个跳出来。黄元、刘璋、刘升之,刘禅新君继位的隐患,就这么被一枚枚拔除掉。

这到底是诸葛丞相的计策呢,还是天子临终前的遗命?

杨洪没敢再问,他慢慢地走到刘升之的尸身前,蹲下身去看。那张脸如果仔细端详,还真的与刘备有几分相似。这个不幸的家伙大半辈子都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回到父亲身边,却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可这又能怪谁?如果他安心隐居,以刘禅的性格不会对他做出什么决绝的事情来,可他偏偏听信简雍的话,来争这虚无缥缈的皇帝之位,可也算得上是咎由自取。

“季休,记住,从来没有什么刘升之。”诸葛丞相的声音从身后轻轻传来。

杨洪站起身来,吐了一口气。他把马承从地上搀起来,拍了拍肩膀。马承松开手里的刀,眼神复杂,其中有惊恐、有狠戾、有失意,还有一丝欣慰。

“以后的史官会怎么记录这一段呢……”杨洪问道。

“不设史官就是。”诸葛丞相毫不在意地说。

最后这句话杨洪并没有听见,他抬起头来,看到白帝城上空的江雾慢慢散去,显露出一片璀璨的星空。

夏四月癸巳,先主殂于永安宫,时年六十三。临终时,呼鲁王与语:“吾亡之后,汝兄弟父事丞相,令卿与丞相共事而已。”诏敕后主曰:“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五月,梓宫自永安还成都,谥曰昭烈皇帝。后主袭位于成都,时年十七。尊皇后曰皇太后。大赦,改元。秋,八月,先主葬惠陵。

建兴元年,诸葛亮封武乡侯,开府治事;李严为中都护,统内外军事,留镇永安。后李严移镇汉中,陈到继为永安都督、征西将军,封亭侯,麾下所督,皆先帝帐下白眊,西方上兵也。

马超卒于章武二年,时年四十七。临没上疏曰:“臣门宗二百余口,为孟德所诛略尽,惟有从弟岱,当为微宗血食之继,深托陛下,余无复言。”追谥超曰威侯,子马承嗣。其族弟马岱位至平北将军,进爵陈仓侯。超女配梁刘理。而马承则从此再不见于任何史书,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杨洪于建兴元年赐爵关内侯,复为蜀郡太守、忠节将军,后为越骑校尉,领郡如故。六年卒于官上。

至于简雍,则记录湮灭,不知所终。到了陈寿撰写《三国志》的时候,翻遍了蜀汉的文书,都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结局。陈寿没办法,只得潦草地记录了他前半生的些许事迹,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