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鹰击长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叶家暗流

叶天明正在书房里接待一个特殊的客人,他正是吏部尚书兼左都御史詹徽之子詹远志,詹远志今年二十二岁,三年前中了举人,在第二年春闱的会试中失利,他再苦读三年经书,准备在即将到来的洪武二十四年二月的会试中再次搏击,以图金榜题名。

目前离会试还有一个半月,正是考生们最后的冲刺时刻,几乎所有的考生都在作最后的努力,包括叶天明的长子叶如棠也关门攻读。

不过今天是大年三十,是考生们唯一可以休息的时刻,詹徽特命詹远志来给叶天明拜个早年,这个很寻常的礼仪中却含有另一种更深的意思,詹徽有意为次子娶叶天明的小女儿叶苏童为媳,这种事情无须讲破,他只要命儿子来一趟,叶天明就会心领神会。

叶天明确实明白了詹尚书的深意,对于眼前这个詹远志他也很满意,知书饱学、谦和明理,虽然是尚书之子,但他身上却看不见一般贵公子身上那种骄纵之气,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文尔雅之态,这才是他最理想的女婿,只可惜……只可惜他是詹徽的儿子。

叶天明不由又想到了曾让他咬牙切齿的李维正,正是这个不记名的女婿使他失去理智,犯下了一桩大错,在以詹徽为首的弹劾李维正的联名奏折中,他也签了名,而且排名第五,虽然他也知道詹徽弹劾李维正更多是受了秦王的指使,可是他必须要做一个姿态,以撇清自己和李维正的关系,也就是所谓的大义灭亲。

原以为李维正就会因此丢官贬黜,不料锦衣卫千户是当不成了,却摇身一变成了威海卫指挥使,没有世袭,二十四岁便一跃成为正三品的指挥使,着实让叶天明大感意外,他也不由想到了母亲的劝告,李家大郎有鱼龙之相。

很快,秦王走私案的蛛丝马迹便开始在朝廷大臣中渗传开了,尽管皇上特地隐瞒,但这种事情就像用纸桶装水,不管捂得再严,各种消息还是在朝臣中间悄悄传递:‘秦王被夺藩’,‘李维正去广东的真实任务是查秦王走私案’。

确切的消息在随后的几天便出来了,秦王确实被削藩,已经在解押回京的路上,到这时叶天明才忽然意识到,他的‘大义灭亲’非但没有起到清正的效果,反而使他上了秦王的贼船,他变相成为了秦王党中一员,那封弹劾李维正的联名奏折就是最现成的秦王党名单。

这十天来,丢官的恐惧和焦虑一直笼罩在他的心中,而昨天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户部侍郎罗子齐因广东赈灾不力而被罢免,同时他的随从揭发他在广东有收礼嫌疑,皇上震怒,当即命将罗子齐抓入锦衣卫诏狱严查同党。

这件使叶天明如五雷轰顶一般,他知道罗子齐犯案的真实原因其实是他在弹劾李维正一事中表现得太惹眼,成为了秦王党的出头鸟,皇上先收拾了他,所谓严查同党无非是追查秦王党的余孽,罗子齐在弹劾奏折中排名第二,他叶天明排名第五,这个同党的罪名他肯定是逃不过了,其实,他和秦王党压根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受了詹徽的撺掇,糊里糊涂地签了名。

现在,詹徽又有意和他结为亲家,这使得叶天明心乱如麻,在朝廷乱象纷呈的时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条线上了,这门亲到底是该结还是不该结。

“世叔,家父命我前来还有一事。”詹远志笑得谦虚诚恳,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放在桌上推给了叶天明,“父亲本来想亲自来访,可是家里客人太多,一时抽不开身,所以命小侄带来给世叔先看一看。”

叶天明打开册子,不由一下子愣住了,这竟是一份保罗子齐的奏折,罗子齐为官十五年,清正廉洁,在郭恒案后接管户部更是兢兢业业,从不出半点差错,恳请皇上看在其一贯廉洁奉公的份上从宽处理,下面没有署名,署名处空出很大一块地方,极可能又会是联名保奏。

叶天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不露声色地问道:“不知你父亲想让我做什么?”

詹远志欠欠身便笑道:“父亲说准备与大家一起联名保奏,这只是份草案,请先世叔看一看,世叔可以修改,若世叔没有什么异议,便可直接在第二位签名,第一位签名处是我父亲,他已经联系到了五十余名大臣,他今明两天会发给各家签名,然后大家一起保奏皇上。”

叶天明半天没有说话,一股寒气直冲他的脑门,他顿时明白了詹徽的豺狼之心,以儿子相亲为借口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哄自己在奏折上签名,他詹徽肯定不会签自己的名字,这样一来自己便成为了引头之人,取代他成了秦王党之首,将被抄家灭门的就是叶天明,而不是他詹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