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救上到勤王戊戌庚子间的朝野政局(第8/22页)

闻朝议召日本小田七及刘学循、李徵庸管度支,有“新政可望复行,新党可望复用”等语。周郢生家信,长信授意李,使康、梁返国,伊藤入辅。……夏子翁来拜,嘱觅先生。询以时事,云杨崇伊所奏,庆王、小李从中主持,派刘学循、庆长与日领事小田七同往东洋,请伊藤与水师提督某某来中国。[64]

张之洞幕下的陈庆年也说:

知此次庆宽自日本还,有条陈十二则呈庆王进呈朝廷,均允行。是又有维新之机矣,甚美事也。[65]

对此当朝执政的后党官僚感到几分惶然:

某邸出语人曰:上年主子讲什么变法,咱们几乎没有饭吃,幸亏老佛爷扳过来。今年连老佛爷亦讲什么维新,看来不久康有为一班人就要开复起用,那时还有咱们走的路吗?[66]

形势走向的不确定令传媒无所适从,对于西太后的好恶尤其难以捉摸。《知新报》第95期转载了7月22日香港《士蔑报》的一则报道,可以视为当时传媒揣摩不定上意的体现:

北京内廷大乱,西后、荣禄、庆亲王、李鸿章各分党羽,密布计策。西后始倚荣禄为心腹,任其练兵,今见其弄权,恐其逼己,以庆邸亲贵,故用以抑荣禄。且以李鸿章有才,凡与俄交涉,皆经其手,故西后重之。荣禄虽顾盼自雄,亦不过如小子,凡与外国交涉,皆守向来憎恶外人之故态,以遗西后忧。庆邸虽较忠于荣禄,亦无远知识,……李鸿章今日即能办事,想不过自清首尾,未必于太后之命有所加。李权全得自交涉,与荣禄不同,故人皆欲去荣禄。荣禄节制北洋,凶戾之气,遍于北京,与刚毅之南下两江,其凶戾遍于南洋相等。太后今亦知之,故回心易虑,假意向慕康有为之说,欲讲变法,尽购康有为所著之书及奏折,览之称善。然此计太浅,非有勇决之诚意,何能动人。即向之归心西后者,亦疑其不至前后相反若是。昨年政变,西后尽反新政,以为康有为之议,为害于国,复旧政,戮新党。然西后本非守旧,亦非维新,只求权势平稳逸乐,非此三者,不能得其心也。今虽观览新党之书及奏折,然既死之士,不能复生,六人本皆为国变法者,今已死矣,况西后之意,究不知何如乎?然其准人读康所著书,其转化人心者不少。吾今虽不知两党将何结局,但宫廷之内,必有不测之变,愿我国人定睛以伺之。

11月15日《知新报》第102册转载8月30日伦敦《中华驿务报》的评论,也依据该报天津访事人所说,认为:

西后之变机甚少,论其人原属聪明,不比北京之守旧党呆同木偶,但其知识,又未能行维新之政以致康氏所条陈之境地。他用守旧党之力以复其权柄,惟同时又嫌守旧党之首领不识事务,反足以生乱,故又假作与维新者和商,其实不知所措,只欲求自己安固,未尝识维新之益,守旧之害也。

据说慈禧开始对各埠华民纷纷请求归政的反应还算平和,“自汉人大官以下及多等人民,同情推戴光绪皇帝,若强行废立,必生内乱。故西后待皇帝,近亦略宽,召见大臣,亦许同见”[67]。“天坛祈雨,圣主竟得同往,当亦两宫渐和之机也。”[68]甚至个别官员当面要求归政也不以为忤。10月2日香港《孖喇报》报道,据北京来电:

山西知县宓昌墀召见时奏对于西后,侃侃而谈,特请其撤帘,归政皇上,又谓不可用荣禄练兵,不可用刚毅筹饷等语。情辞恳切,两宫大为感动。皇上恐西后动怒,叱其不得妄语。西后亦不怒之,但目为疯子。而该县令仍言言痛切,毫无顾忌。[69]

据说宓氏奏对时还称康有为才不可没。此事未必真确,《天南新报》却为此发表评论,盛赞其言为“人人有是心,人人不敢出诸口”的“天理人心之公”,可以唤醒人心,“上足以措皇上于安,中足以寒奸臣之胆,下足以苏士民之气”。[70]

相比之下,担心大权旁落的后党官僚更为不安。前此西太后有意趋新,守旧官僚即有种种异动的传闻,甚至有消息说奕劻、刘坤一和小田切万寿之助密谋策划推翻西太后,恢复光绪的帝位。[71]这种以进为退的可能性当然极小,他们最可能采取的对策,是一方面加紧迫害变法派,另一方面设法将西太后拉回保守的轨道。而复政危及西后的地位,无疑是最好的口实。西后明白不识时务很难生存,不能一味恪守祖宗成法,但绝不能容忍海内外商民合力要挟,更不会迫于社会压力而轻易交出手中的权力。西后万寿时,“各埠华商均发电恭祝,惟末语皆有请西后归政者。电到总理衙门,大臣竟将末语删去,乃进呈。后刚毅欲激怒西后,故将其事而直陈之,西后为之变色”[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