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救上到勤王戊戌庚子间的朝野政局(第5/22页)

故以兵柄尽付荣仲华。荣惧而泣,计无所出。夜得右帅电云:“慈圣训政,臣民之福。而尊主庇民,全仗中堂主持。万代瞻仰,在此一举。”岘帅亦有电云:“君臣之分当尊,夷夏之防当严。某之所以报国者在此,所以报公者亦在此!”荣天明以二电面奏,长信惧,乃辍计,而心衔二人。[36]

据说当时因外间督抚只有刘坤一力争废立,

深宫震怒,即欲革职。而荣禄言于太后曰:“坤一,湖南老帅,骤革之,恐激湘军之怒而生变。宜优容之而阴掣其兵柄,则彼无能为,而可以牵住湖湘之心。”太后从之,不加谴责,即刻下密旨驻防将军,令其节制江南诸军;又下密旨湖北总督,令其严密防勤王之师。[37]

所以刘坤一称:“现在两宫慈孝相孚,诚为宗社苍生之福,而其枢纽,全在荣相,内则设法调停,外则勉力撑持,宁国即以保家,此公解人,当见及矣。”[38]对荣禄有所寄望。

1898年底,康有为所抨击的“伪临朝”对内对外接连作出姿态,似乎有意努力改善政变在国际社会所造成的不良影响。12月13日,西太后特意安排和光绪一起在宫内召见英、美、德、法、俄、奥、荷、日本等各国驻京使臣的夫人,“由英使命妇领班朗朗宣祝词,皇上起而握手为礼,既而皇太后亦一一握手,并以珠约指分带诸命妇指上,命庆王福晋带出赐宴。宴毕,皇太后率皇后出,命入座观剧,设茗果款之,极道辑和之谊。及诸命妇退出,皇太后又分赐绸缎、书画各一分,雍雍肃肃,穆穆皇皇,诚中外一家之盛事也”[39]。此举不一定能完全打消外国人士的疑虑,但显然引起了期待中的反响。[40]

对内方面,由于政变后给康有为等人定立的罪名之一是结党营私,牵连广泛,势必人人自危,上下浮动,为了安定人心,清廷宣布对官绅中与其有关联者政存宽大,“概不深究株连”[41]。这是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所定的一般性原则。后来两广总督谭钟麟从康有为本籍抄出“逆党”往来信函多件并石印呈览,其中“悖逆之词,连篇累牍”,牵涉多人。清廷发布上谕,仍然宣称不予追究,而且公示已将原信悉数焚毁,同时告以各函均已石印,似仍保留。[42]既示以宽容,又捏住把柄,真是一举两得。

荣禄等人态度的变化,除自身的利害权衡外,与日本方面积极施加影响不无关系。政变后,日本担心守旧官僚亲俄,危及东亚局势和日本的利益,设法说动当路大臣继续变法图强的政策。1899年3月,伊藤博文致函奕劻,“示以近日利病之所在,练兵理财为治国首务……宜早画定规模”。4月底,又再次致函奕劻,“示时局艰难,务图富强,以固邦基”。同时致函荣禄,“备言欧亚情形,谓敝国(按即中国)不图自强,贵国(日本)亦成孤掌,谆谆以整军丰财为急务,善哉言乎!”伊藤博文的门生、日本驻华使馆参赞楢原陈政拜访荣禄和奕劻,也转达此意。

7月,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小田切万寿之助与奕劻会晤,“谈次纵论亚东大局,输忱解带,披胸同心,忠告之言,良用欣感”。对此,荣禄和奕劻至少作出赞同姿态,复函分别表示:

子产之告羊舌,未能若是之深切也。方今敝国情势,早在鉴中,执事不姗笑之,而必欲策励之,使尽去积习,而臻于富强,非深维唇齿之义,力顾中东大局者,何能及此。

但念方今环球强国,鹰瞵虎视,皆狡然思逞。惟我国与贵国同处一洲,辅车相依,关系尤重,急欲认真联络,借助他山以成众,建不拔之势。

并表示:“迩来于整练营伍、开通商务诸事,凡可以致富强者,皆次第举行。”

当然,荣禄、奕劻对于伊藤博文的意见,也有所保留和辩解。荣禄认为:

夫中国非真不可为也,积习相仍,骤难移易。譬之起虚孱,而仁痿痹辅,以善药效,虽缓而有功;投以猛剂,病未除而增剧。客秋之事,略可睹矣。仆世笃忠贞,忝膺重寄,练兵筹饷,日切图维,执事知我爱我,必更有以教我也。……第练兵不可无饷,求财过急,则恐失民心。变法在乎得人,用人不当,则反滋流弊。仆以为法无新旧惟其是,国无强弱存乎人,事业出于精神,国是不争意气,诚得年少有才气者,从老成人翼导策驭之,破除锢习而不失中和,共立功名而不伤元气。

奕劻虽然同意“谋国之术,因时消息”,需要学习外国,扩商利,练精兵,对于时趋却不以为然,所谓:

方今地球强国环峙,日夜以修制战备,扩充商务为能,尚诈力,贱仁义,不务广德与民休息,而专恃攻取角胜,实千古未有之变局。……敝邦恪守祖宗宽大爱民之制,故赋额轻减,蠲振频施,不肯竭泽而渔。从前封桩羡余厉民之政所不敢出现。[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