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辽西那些窝棚(第3/15页)

林彪的巧,巧在战机的把握,战场的选择,对部队特点的了如指掌和使用,以及走一步看几步的远见。

毛泽东说“宜在休整十五天即行作战”,林彪6天就出动了。

拿破仑说:“在战争中只有一个有利的时机,能抓住此时机,就是天才。”

克劳塞维茨说:“在决定性地点上能够集中多大的兵力,这取决于军队的绝对数量和使用军队的艺术,”林彪抓往了一个最好的时机,选择了一个最好的战场,投入了最强大的兵力,表演了一场令人击节的拿手好戏。

林彪为廖耀湘兵团看了块好风水,没想到他自己的葬身之地却是温都尔汗。

战争是雄性的

东返部队先是急行军,後是强行军。

原在辽西的5纵、6纵,一昼两夜行军250里。

李伯秋老人说,打下锦州,後勤部门组织部队白天晚上抢运物资。弹药、粮食,被服,国民党兵站仓库的东西,能弄动的都往外弄。汽车马车,肩挑背扛,汽油桶运到城外就推到路边沟里。没处放,时间紧,飞机轰炸很厉害。当时是从最坏处想的,准备敌人重占锦州,忙得一塌糊涂,拉到城外没两天,就接到命令奔辽西。

李兆韦老人说,出发前,连夜报告伤亡情况,连夜调配补充干部。“你当营长,你当连长,你当指导员,你当排长,”辽沈战役打了一个多月,三个营长都没当到头。兵员是边走边补充,都是俘虏兵,不少军装都没换,只把“青天白日”扯掉了。有的连80人,有的连50人,有的连20人。黑灯瞎火的,走着走着,前边又喊:“领枪了!各连来领枪。”步枪,冲锋枪,机枪,枪没了,就拿几颗手榴弹。第三天头上传来命令:停止前进,站在甚麽地方就把东西放在甚麽地方,除了枪支弹药乾粮袋,全部放下。“放好了吗?”“放好了。”“出发!”

恩格斯说:“正如在商业上说,‘时间就是金钱’一样,在战争中也可以说‘时间就是军队’”。

蒋介石坚持收复锦州,会师大凌河,是认为共军伤亡很大,无力再战。他的看法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但他不理解这场战争更不理解共产党人。

东进部队徒涉大凌河。

河面宽200米左右,水深没腰,河底是流沙。沙层很厚,双脚不能停,停下再难拔动,越动越往下陷。有些车马陷住了,很快就没影了。不能去救,去救也得陷进去。辽西不少河流都是这样子。初到东北时不识河情,不少人陷在里面。苏联红军也吃了不少这种苦头。

10月底,水凉砭骨,辽西战役结束西返时,水稳处冰层已有玻璃厚了。有的在水中抽筋了,一停顿就陷进去了。上岸後不管三七二十一,连架带拖拚命跑。不然,刀子样的北风一溜,一会儿就冻僵了。

张耀东老人两腿内外侧,一条条筷子粗细的凸起的血管,像爬满了蚯蚓。老人称之为“大凌河留念”——“聚筋了。”

最苦的是女人。

当时的2师财会科会计刘淑,是骑马过去的。

老人说,天黑,岸上河里,吵儿巴火的,甚麽也听不见。也不听,就盯著那河面。河心有漩涡,那马随著漩涡转,眼看要转进去了。好像挺害怕,又好像甚麽也没怕,也不知怎麽过去的。那马打着哆嗦上岸了,眼前红通通,白晃晃的。仔细一看,是战士们在烤火,都光著屁股。

战斗部队女人少,有马骑。医院和宣传队的,连马尾巴也拽不著。

刘光涛老人说,西返过大凌河也是晚上。人踩马踏,冰都碎了,化了。过河後在岸边等部队,上游突然传来一片哭叫声。“爹呀”,“妈呀”,鬼哭狼嚎似的,那个疼人哪。赶紧派人去看,都是师医院和宣传队的女同志。

性情温雅的师政委,把指挥渡河的干部训了一顿:打仗没法子,现在为甚麽不能搞条船,或是想点别的甚麽法子?

老人说,他长这麽大,也未听到过那样疼人的叫声,老人说,直到今天,那尖厉的惨叫还在耳边响著。

几个纵队的老人,都听过那惨叫。

老人们说:有些女同志未等进关就瘫了。

老人们摇著头:唉……

从南下北宁线到回师辽西,从闯关东到进关,数以万计的军中女性,是建立了特殊的功勋的。在某些方面,她们比男人更强韧,更富於生命力。如果剔除性别因素,而把“男于汉”视为强者的称谓,她们中的一些佼佼者,甚至比一些男于更男子汉。

但是,“水做的女人”是经不得这种水的。

李伯秋的夫人孙敏老人,当年是3纵机要科译电员。闯关东路过家乡时,想看一眼母亲,又怕让母亲看到。匆忙中写个条子扔给车下人,纸条随风飘着,她大声喊著:交给村长,劝劝我妈,就说我去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