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奔袭北宁线(第4/4页)

攻打德惠,用了30个炮连。这是共产党在黑土地上的第一次炮兵大亮相。步兵振奋不已,炮兵自豪不已,都觉得这回能把德惠打平了。结果,四个步兵师东南西北各一个,四个炮团也不偏不倚一个师一个,再团营地往下分到连。各自为战,乱打一气,实施主要突破时,炮弹打光了。刘亚楼说:一人一套,这是发衣服呀?发衣服也不能乱穿一气呀!

一仗下来,对炮兵一肚子意见。再打仗时,有的就说:一边呆著去吧,别帮倒忙了。

毕业于莫斯科克拉尔炮兵军官学校的炮纵司令朱瑞,听著,记著,请教著,探讨著。有时也激烈地和人家争论。有话不说可不是他的性格。

步炮怎样协同?人力怎样集中?怎样压制敌炮?怎样伴随步兵冲锋?要熟练掌握一支步枪,对于农民出身的士兵,也不是易事呀!

“捡洋落”起家的炮兵像个学步的孩子,在黑土地上的风雪中摸索著学足、投步,踉踉跄跄,却是坚韧执着,充满信心地前进。

夏季攻势後,基本走上正规。冬季攻势开始後,看见炮兵,步兵远远地就欢呼起来:咱们的炮兵来了!交通堵塞,无论自己任务怎麽紧,也都赶紧给炮兵让路。

密集的火网中,用血肉之躯翻滚著去送炸药包——全世界都难找到一支军队,能像土八路那样喜爱自己的炮兵了。

凡是比较大的战斗,主攻方向的观察所和炮阵地上,都能看到朱瑞壮实的身影。那身影就是像他的性格一样活跃。阵地选择,兵力配置,主要火力点,他都要亲自观察、落实。部队突破後,经常要到突破口去观察炸点情况,总结经验教训。

义县城垣突破後,纵深战斗还在激烈进行,他就要到突破口去看看城墙厚度,多少炮弹才能打透,以便决定这种城墙究竟怎样打法更好。

走到城门前,踏中一颗反坦克地雷。

他是唯一倒在黑土地上的共产党高级将领。

10月3日,中央军委决定将东北炮兵学校,命名为“朱瑞炮兵学校”(即今“沈阳炮兵学院”前身)。

王振奎老人当时是炮校校务参谋。打义县时,他到阜新接引坦克部队去了。回来路上,听说朱瑞牺牲了,大家都不信。到义县证实了,大家都傻了,哭了。

老人一口一个“朱校长”。

讲“朱校长”性格开朗,活泼好动,没架子,有点像刘亚楼,讲“朱校长”有才气,有学问,有修养,讲话大家听不够,从来不骂人,是位学者型将军。讲学员毕业後,有的要到主力去,到前线去,有的嫌职务低了,闹情绪,“朱校长”一谈,都乐呵呵走了。讲“朱校长”一是一,二是二,实实在在,最讨厌大话、空话、假话。

(笔者看过朱瑞写於1944年的一篇《我的历史与思想自传》。这个“书香门第三代的地主家庭”的儿子,对自己人生旅途中比较大的事件,从对立三路线态度暖昧,“实有助于当时之立三取消农民游击队的错误路线”⑶,到在苏联学习时,“与教员之一的丽亚由师生进入到朋友,由朋友发展到恋爱”⑷,一概据实而书,可信可亲又可敬。不知当年是否都是这样写的——今天这样的文章实在是难以见到了。)。

又讲“朱校长”爱洗澡,每天都洗,行军路上在哪儿休息,也要用秫秸围个圈儿,弄两桶水从头上淋个痛快。冬天也是,冰天雪地洗冰水浴。大家都替他冷。除了这点“特殊化”,你就看不出他是“朱校长”。一家四口在牡丹江住一间房子。两个孩子的衣服,大都是大人旧衣服改的。南下临走前,有事去找他,两口子正在收拾行装,没一件像样衣服。

老人说,如今是上级参加下级的婚礼,那时正相反,都是参加首长的婚礼。有规定,新娘子可以和首长吃三天中灶或小灶,三天後,就和战士吃大灶。国民党是丈夫官多大,太太多大官,共产党可不,首长是首长,家属是家属,一家人两码事儿。那时那人那党呀……

“那时那人那党呀……”采访中,很多老人都爱说这句话,自豪中带著留恋和神往。

老人找出一张“朱校长”的全家福。照片上,朱瑞中等身材,很壮实,穿件列宁服,戴著眼镜,有点秃顶,抱著大女儿。夫人端庄、秀丽,两根尺把长辫子,怀抱小女儿。一家人笑著,笑得幸福、甜蜜。

老人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