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赵桓并不知道这个青年侍卫的心思,薛强跟他时,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此时也还不到二十,却已经是身为统制,授武功大夫。

他看着对方下巴上已经有短短的绒须,脸上犹带青稚之色。一时兴起,跳下自己座椅,笑道:“来,咱们比比。”

薛强不解他意,还在楞征,赵桓已是一把将他拉过,稍一对比,已知道薛强这两年身量长了不少,已经比自己高了半头。

他笑吟吟坐回座椅,向薛强点头道:“不错,身量比朕还高的多。”

赵桓身材是偏高偏瘦,这薛强能比他高,在古人中也是难得的大个头。更何况,自幼习武,更使得他身材匀称,高大健壮。

赵桓又笑道:“这样一来,做个统制官,就没有人说什么了。你也是将门虎子,以子承父业,朕提拔你快些,你那些亲朋故友,自然也会帮衬你几句。”

他知道薛强年纪太小,他对薛强又太过重用,难免有人说上几句怪话,是以提前给这青年将军提神鼓气,免得他心理受挫,反道失了重用他的原意。

薛强却也不出他所料,当真是对皇帝如此快速拔擢,很是不安。

赵桓提起话头,他便连忙道:“陛下,臣之前才是副将,一下子就做到统制,未免太快了。不如就将臣命为正将,或是副统制,也好为将来的进步余地。”

赵桓渐渐收了脸上笑意,向他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有人说话了?”

薛忙见他神色,心中一惊,忙答道:“哪里,陛下任用大臣,别人岂能有什么说话?况且,臣自小便在陛下身边侍候,陛下任用亲近的武臣也是我大宋的旧俗,没有人敢说什么。再者说,臣也不是那种畏惧流言的人,陛下用臣,臣有什么可怕的?”

“好!”

赵桓击掌一笑,首肯道:“这才是在朕身边多年的人。”

又问道:“那你顾虑什么?”

薛强话已说开,便也没有了顾虑,便答道:“陛下只顾拔擢臣,却忘了种极与折孝忠等人。他们诸位,也是在五国时便相随陛下,此时种极不过做到副统制,折孝忠也止不过是一个副将,臣与他们自幼交好,在东京城时一起被俘,历尽辛苦,到得五国,陛下一朝任用,臣等尽在身边,一起出生入死,自五国逃回陕西,如此情义,比若兄弟。今陛下将臣任为统制,那种老大又如何是想?他家可是西军最赫赫有名的世家,折二哥亦是如此,种家将,折家将,一直是我大宋西军的两根顶梁柱,臣的家世怎么可与他二人相比,臣的才干学识,又怎么能和这两位大哥相比。”

这点顾虑,确实是他心中最担心的事。人在青少年时,官爵禄位,确实没有兄弟情义重要,为了赵桓所授的官职引起兄弟间的生份,却是情愿不要的好。

况且,他们这些跟在赵桓身边的侍卫也尽然明白,他们对赵桓一片忠心,而赵桓也会信重他们,高官厚禄是迟早的事。

赵桓听完,知道这薛强确是发自真心,情争之下,连种大哥折二哥这样私底下的称呼,也尽数说了出来。

他微微一笑,向着红头涨脸的薛强道:“你的这个心思,朕全明白了。你年纪小小,不贪图权力官位,却岂不知,为了这些,家人父子也可反目,更何况你们非亲非故。”

伸出手掌,止住薛强说话,赵桓又道:“不过这种情感,弥足珍贵,朕又何苦去破坏?”

见薛强目瞪口呆,赵桓展颜一笑,又道:“你放心便是,你的种大哥,朕会有重用。”

说到这里,赵桓皱眉不语。

薛强一惊,忙问道:“因着折可求的事,折孝忠不可重用?”

折家将曾经是宋朝的西军头等世家,仅在种家将之下。当着宋朝社稷危急之时,种家将的首领种师道数次统领大军,援助京师,最后忧急而死。

其弟种师中,在金兵进攻陕西一役中,壮烈战死。

如此一来,种家英烈家风,更使得时人敬服。

相比之下,折家这一代的首领折可求,统领河东麟、府、丰三州之地,在金兵入侵之初,也曾统兵解太原之围,而后来太原失陷,完颜银可术攻到麟州城下,擒住了折可求的爱子,以其子的性命,将折可求逼迫投降,以所领三州进献。

除此之外,折可求又帮助金兵,破得几个防守严整的大城。从此之后,折家除了在湖南做安抚使的折彦质,余者皆降金人,忠烈折家,一时成为大宋西军之耻。

折孝忠是折可求的近支堂侄,与远支的折彦质不同,自然也要受到连累。若不是他相随赵桓,曾为近卫,想在西军重新出头,却是休想。饶是如此,与种极薛强等人相比,也是颇为落后。

如此一来,他的前途就成为赵桓身边这些近卫的一桩心事,此时赵桓稍一犹疑,薛强便加以猜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