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讲四讲

秦桧一头雾水的退下,虽然弄不清皇帝是何意思,却不知怎地,竟是松了一口大气。他为人处世,最重的还是自己的利益。其余国家安危,皇帝王爷,都并不放在心上。他人的性命自然不是性命,他人的财产,弄来给自己最好。他在历史上位至宰相,连赵构都忌他几分,却一直对金国百依百顺,不敢得罪。甚至宋金议和,以他复相为谈判的条件,其因就是非常恭顺,是金国在宋朝最好的代理人。

其因为何?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金国待他再好,又能强过宋朝?其实答案很简单,一来,金国强大,宋朝弱小,秦桧这样的权臣,对内可以用铁腕,对外却向来是软骨头,只要稍稍会影响他的富贵前程,针尖大的险他也不会冒。而与此同时,唯一对他身家性命有危胁的赵构,考虑着北伐不一定成功,考虑着北伐可能会导致金国送还二帝,也并不愿意与金国做对,于是君臣二人一拍即合,联手施为。

二来,他当年曾经依附过金朝完颜昌,被人捏住了把柄。他日思夜想,左右不过是保全令名,保全富贵,若是惹怒了金人,将他当年老底兜了出来,纵是赵构信他用他,他也绝计无法在朝廷存身。

而今日此时,不知怎地这一污点却被赵桓知道,当面揭了出来。此时的秦桧,却是神清气爽,心中鬼胎一去,当真是碧海蓝天,心情欢愉之极。

若他是千百年后的现代人,只怕要高呼一句:洗洗更健康。

他此时涉及不深,好比小孩子犯错,最怕人知道,而真的被人知道了,却是豁然发觉:也不过如此。

既然皇帝此时不杀他,也不贬斥,反而隐然有要重用他的说法。此时不但心里一块石头放下,反而借此机会,在皇帝心中留下一个很鲜明的位置,他年纪轻轻已经做到御史中丞的位置,皇帝又不把他投靠金人的事放在心上,将来位列宰执,岂不是指日可期?

怀着这样的轻松,秦桧被赵桓召见之前,满脸阴沉,心思沉重。而召见出来,步出皇帝后,竟是满心的轻松写意,略显削瘦的脸庞上,也竟是露出几分笑意。

待他出来,自有负责的小吏将他迎去,送到城内一处馆舍安歇下来。

这一伙南归官员都不是长安人氏,全数被集体安置。除他们之外,尚有不少川陕本地的官员,却也并没有在长安购房,也只得聚集一处暂住。各人知道,川陕凋敝,绝无可能负担起一个首都的功能,在长安不过是权宜之计,将来必得迁都。

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费钱财。

当夜无话,待到第二天天明,上课的地点却与住处不远,各人安步当车,也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已到得。

丁薄等人,原以为这堂下学习的名目,是李纲害怕他们分薄权力,故意刁难。待与其余“同学”汇合一处,竟是发觉熙熙攘攘,济济一堂百多名官员已经先期到来。

看他们瞠目结舌的样子,堂下学习的教谕却是赵桓亲自调教出来,这些官员的脸色早见了多次,当下也见怪不怪,上前笑道:“诸位大人不必惊奇,听李大人说,学习班不但要在长安办,将来克复东京,还要在东京办,其余临安、成都、建康、福州各地,所有官员都可相机入班学习。”

他抚须微笑,赞道:“李大人当真英明,竟能想到如此主意。”

这教谕其实也在弄鬼,此事瞒的住天下人,却是骗不了他。此人原本不过是川中一县丞,还是赵桓在巡视川中时发现他颇有才能,带在身边,悉心教习。好在此人年轻,接受事物很快,不过几个月功夫,手腕见识已经大大增长,很能当成一个人才来使用。这学习班究竟是要做什么,其实质为何,发明者是谁,此人心知肚明,此时称赞李纲,不过是秉承赵桓的宗旨,将祸水往李大人身上引罢了。

此语一出,其余各人果然是连声冷哼,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若是说这主意是赵桓所出,各人自然不敢冷哼,说不一定还要违心赞扬几句,但腹诽却是免不了的。

一时各人闲话说完,进得房去,按早年规矩,先是拜过了孔子,然后却是请出了赵桓的画像,各人参拜。

看诸人都是一脸呆象,显然是不解,那教谕叹一口气,又解释道:“这却是本官的主意了。诸位大人试想,我等读圣贤书,所为何事?自然是行孔孟之道,报效国家。国家者,虚无缥缈,如何报效?自然就是皇帝陛下了!本官已经请示过陛下,得陛下恩准,不但咱们要在开课前拜过陛下御容,还需朗读誓词,下课离开,也需如此。下官还又请示了陛下,不但官员要如此,日后由官府开办官学,让贫家子弟读书,也需如此。如此一来,我大宋臣民百姓,都不但要在心中有陛下,效忠宋室,言行举止,亦需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