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屠”入川(第3/4页)

上海吴淞火车站。岑春煊被慈禧外放到两广,到了上海称病不前。上海不仅股市成为全民赌场,也是各色官员的避难场所。

在公开信中,岑春煊与父老子弟相约,一切未决之事等他一到就“开诚布公,共筹所以维持挽救之策”。他还承诺“必当为民请命,决不妄杀一人”,并表示已经电令蜀中地方官吏“极力劝导,勿许生事邀功,以重累吾父老子弟”。

这封公开信同样也未经与赵尔丰的讨论,也未事先请示中央政府。两份公开文件等于在赵尔丰的背后狠狠捅了两刀,令局势更复杂。同日,岑春煊还接见了四川旅沪保路同志会的代表,向他们承诺将尽快释放被捕的众人。

岑春煊的行动令前方的赵尔丰及端方极为反感。《时报》分析说:“端午帅(端方)本与岑西林(岑春煊)有隙,此次岑奉旨会办川事,而旨中又撇去端不提,端更不免悻悻,益以岑公先期布颁告示,而释放蒲、邓,大有一切俟乃公来之意,端、赵皆为不平。闻赵日前有电奏到京,指斥西林专擅,词意极为愤懑,大致谓岑并非地方官,身未到川而已先期发寄告示,指授机宜,并不与督臣会办,其所措施,实与目下实情不合。”

首先反弹的是端方。9月19日,端方致电中央政府,认为既然将川事委托岑春煊,在岑到任前自己代理之事实在困难,“必然处处掣肘”,“为私计,只有力请辞让”,而为大局计则应该将川事全权交给自己处理,让岑春煊专门管理粤事。因为,广东虽然表面平静,但一贯是造反的源头,必须由岑春煊这样的重臣去坐镇。这一建议等于要求中央收回岑春煊的任命,而他则情愿将自己的川汉、粤汉铁路督办大臣的权力分一半出来。

对于端方的这种敌意,岑春煊当然能够感受到。次日,岑春煊正好得到情报说成都之围已解,他顺势请求中央政府收回对自己的任命。在电报中,他提出只要“朝廷开诚布公,不妄戮无辜一人,不短少路款一支”,赵尔丰自能应对,他就不必再入川。吊诡的是,这位似乎处处想维护同僚间和谐的老干部,却又同时致电内阁,提出应将被捕诸绅释放,这样可望“民气稍平,有所希望不至酿成巨变”。他甚至提出,只有将川路公司的所有用款,包括浮滥与亏损都承担下来,给川路公司足额返还所有的款项,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显然,他要么是没有很好地做功课,忽视了之前中央花了很大的精力才确定的补偿原则,特别是款项发还方面,如何确保一般小股民的款不被中途克扣截留;要么就是明知故犯,与王人文、赵尔丰一样“邀名取宠”。

内阁对他的建议是大不以为然的,在将电报转给邮传部处理的批示中,明确说:“此次川匪肇乱,纯系藉端煽惑,隐有逆党从中主持。”这就是说,岑春煊自觉不自觉地,在基本的情况判断上与朝廷完全不能一致。事到如今,朝廷也没别的选择,就是指望岑春煊出面能先把局势稳定下来。

看朝廷未理睬自己的分省管辖的建议,端方又在9月27日致电北京,再度要求阻止岑春煊入川,以免两人权限不清,难以合作。而看到自己有关全额发还路款的建议未被采纳,岑春煊也在9月29日提出辞职。辞职未被接受。次日,盛宣怀致电岑春煊解释说:从四川的局势看,已经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四川的保路派提出不可能实现的要求,即朝廷废除已经签订的对外商约。盛宣怀表态,到了现在这种局面,他本人并不反对完全还款,但此时绝对不能再纠结于这个问题,毫无用处。

岑春煊勉强赶到了武昌,与湖广总督瑞澂进行了会商,瑞澂丝毫不能同意岑春煊那脱离实际的计划。9月30日,瑞澂致电盛宣怀,认为岑春煊“不办首要、股款全退”的主张是荒唐的,如果继续让岑春煊负责的话,则“平乱不足,反以长川人之骄,肆其影响,将及他省”。10月2日,瑞澂再度致电盛宣怀,指责岑春煊“持见既偏,又多成执,又不能原谅局中人办事之难”,必须阻止他入川。

岑春煊感觉到了自己与第一线官员们的巨大分歧,同日致电朝廷再次请辞,说既然端方已经入川,自己就没必要再去。朝廷已经对这位扭捏作态的老干部失去了耐心,尤其是他的取悦于民(其实是既得利益者)的办法,乃至他还提出要朝廷下罪己诏,都远远超出了朝廷的底线及忍耐程度。看到岑春煊自己再度请辞,朝廷当即回电,同意他休假“养病”,暂缓入川。盛宣怀迅速致电端方,催促他“星夜入川”,并转告他,摄政王已经表示端方目前“有进无退,总须到渝,一切自有解决”。同时暗示,只要他能赶到重庆,就可能出任四川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