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顶不是四川人”(第2/3页)

游说股也就是同志会的宣传部,由罗纶亲自担任负责人,当场招募分赴四川各地的游说员。四川谘议局机关报《蜀报》主笔朱山是宜宾江安人,被称为“蜀中报界之巨擘”,此时自告奋勇担任川东游说员。

朱山健步登上讲坛,也学其他人的样子,在桌子上猛击一拳,却不小心打到了一只茶碗里,顿时鲜血直流。这是小小的意外事故,后来同志会将此细节宣传为朱山刺破手指表示决心,其立意、高度就完全不同了。

在汹涌的集体无意识波浪中,大多数的人只是盲从而已。图为四川嘉定民工打架(摄于1910年)。

郭沫若记载道:“这朱先生竟有这样的热烈,真是有点出人意料。不过就是这位自荐为川东游说员的朱先生,走到重庆,竟跑到督办铁路大臣、带着剿办四川使命而来的端午帅那里儿去当幕府去了。这虽然是后事,但也后得并不久,这真是使我有点怀疑,怀疑当时从事于运动的指导者究竟有多少是出自诚意。”

这位朱先生,当时已经是同盟会的秘密会员,在民国建立后曾担任江安县首任知事,但随即被川督胡景伊以“测量成都五担山,企图炮轰都督府”罪名斩首,终年仅26岁。

组建了领导机构,每个大萝卜都找到自己的坑之后,同志会就开始招募会员及各部门的志愿者。

人群中的另一少年、19岁的成都人李劼人,后来在著名的纪实体小说《大波》中,记录了这样一个细节——

入会签名处人山人海,主人公站了好一会,才在第三本簿子眼前拾到一管毛笔,但前头一个穿绸衫、拿折扇、约莫四十年纪的人,一条指头粗细的发辫歪搭在肩头上,躬着腰俯在簿子上,还在写,居然一人就把剩余的三页白纸全写满了,都是狂草单名,细细一看,居然都是“赵龙、钱虎、孙彪、李豹”一类《施公案》《彭公案》上面的名字。

主人公愤然道:“这搞的啥名堂!”

那人回头说:“啥名堂?签名嗯!”

“为啥签了这么多?”

“亲戚朋友都托我签一个,难道不应该?”

后头排队排得不耐烦的人挤拢来,都愤愤然叫道:“这耍的啥子把戏?……他龟儿,哪有这么多朋友亲戚?叫他龟儿说清楚!不准他龟儿走!”但一回头,人已不见了。

请愿

川路公司临时股东会议的会场里,长时间痛哭达到三十分钟时,列席会议的四川省商业厅厅长(劝业道)周善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诸位在会场大哭是无济于事的,要保路就得请护院电奏才有办法。”

这“护院”就是护理四川总督的王人文,四川总督虽然已经宣布了是赵尔丰,但赵尔丰远在西藏,便由四川藩司王人文先行护理兼任。总督衙门都称“院”,于是王人文就成了“护院”。

周善培又说:“诸位且等几分钟,待我先去报告护院,把接见的地方预备一下,立刻来电话请诸位再去,比现在就去适当一点。”

周善培立即赶到了总督衙门,汇报了同志会的成立情况。王人文同意接见,周善培就从总督府打电话给川路公司。

从岳府街到总督府约有三四里路。浩浩荡荡的人群穿街走巷,高呼口号,煞是热闹。

据李劼人记载,请愿队伍由八旬老人、翰林院编修伍肇龄领头,“缓缓走出的是一大群气派十足的绅士们。穿公服的确实不少,但也有只穿一双薄底青缎官靴,戴顶有品级顶子的红缨纬帽或玉草帽,而一裹园的蓝绸长袍上,仅套了一件对门襟、大袖口的铁线纱马褂的……好些都是谘议局议员兼租股股东……后面又是潮涌的人。大约都是没有资格的,只管穿着各种各色长衫,偏没有一件马褂,也没有一顶纬帽和玉草凉帽,但声势却大,把站在两旁专看热闹的人都裹去了不少”。

一路游行到了藩司衙门,又把衙门口挤得水泄不通。为首的罗纶先进去,众人便在外边候着。不一会儿,见罗纶出来,后头居然跟着全套官服披挂的王人文,惊诧的人群开始热烈鼓掌。郭沫若日后感慨说:“一省总督部堂,尽管是署理,要出来和群众见面,这在当时可以说是破天荒的事体。”

藩司衙门的一个师爷搬来了一张太师椅,王人文就站在太师椅上向民众发表演说。“他真是再温和也没有,满脸都堆有笑容,很心平气和地说。他说,大家的来意由罗副议长已经传达了给他,他始终是表示同情的。他自己虽是贵州人,但是四川是他的祖籍,所以四川实际上是他的桑梓之邦。只要于国计民生有关休戚的事情,在他的职责上,无论怎样是要力争的,更何况是关于桑梓的利害。所以这次的问题,他对于朝廷要力争到底,在他在任的一天,他总决不负桑梓的希望。他希望大家安心。这真是从古以来所未有的奇事,以一个官僚而能和民众接近……素来是怕官怕惯了的百姓,得到了官府的这一道护符,他们还有什么顾忌呢?于是乎保路同志会的气势便真好像是在火上加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