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交远攻五

孟尝君的门客多了,难免鱼龙混杂,孟尝君根据他们的能耐和对自己的价值,分之为分成三等:头等门客吃鱼吃肉,出门有车马,住高级间;二等门客吃的也是鱼肉,但出门没车马,住标准间;三等门客吃粗茶淡饭,只管吃饱,住宿舍。

一天,有个身材清瘦、衣衫不整、脚穿草鞋的人,自称冯援,远道而来,想投奔孟尝君。他据说“贫乏不能自存”,就是穷的走投无路。孟尝君问他有什么本事,当然孟尝君讲究辞令,问的不露骨,他说:“先生远道辱临,不知道能教我什么?”意思是,你有什么能耐,我这里没有免费的午餐。

老头冯援冷冷地说:“我穷得没饭吃,就到你这儿来了。”并不谦让。孟尝君点点头,很好,大侠往往都是脾气傲的,于是安置他住下。但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本事,所以先住低级宿舍,待遇是睡草垫子。过几天,孟尝君心里着急啊,这老家伙在这里吃白饭,到底有没有本事啊,于是向宿舍长打听。

宿舍长说:“这位冯先生穷得要命,身无别物,只有一把宝剑,连个鞘都没有,只用绳子挂着,拴在腰里了。每回吃完了饭,就弹其剑而歌,‘长铗归来乎,食无鱼。’(吃饭没有鱼啊,不爽啊,宝剑啊,咱们回去吧!”

孟尝君明白了,这老家伙是跟我要条件呢,条件不够就不露本事,于是笑道:“嫌吃的简单了。赶紧把他升到标准间,吃鱼去!”

吃了几天鱼,就听老先生又唱起来了:“宝剑啊,咱还是回去吧,出门没车啊。”孟尝君闻讯,大喜,这老家伙一定是个厉害角色,不然不敢横气,跟我要条件。好!住进高级间,配一辆普桑。

可气的是,冯缓老家伙住进高级间,也坐了几天桑塔纳以后,依然一点本事露不出来,还继续弹着宝剑嚷嚷:“长铗归来乎,没有老婆啊,没有家啊!”这回把孟尝君气坏了。显然是个青皮,是不是来蒙事的啊。这个填不饱的饿鬼。你不拿出点本事来,做梦要老婆!孟尝君不悦。

不久,这老家伙果然拿出本事来了,以至于孟尝君大悦,批准他永久住在豪华间,天天坐桑塔纳。

老家伙是什么本事呢?是帮助孟尝君收债。

要说孟尝君养着这些门客,住在生活费用昂贵的临淄,人数又多,费用该从哪出呢?这也是个难题啊。好在孟尝君有一块封地,叫薛地,从那里可以收取农业者的租子,以及工业和商业的税。靠租税养活食客,还是不够,那些桑塔纳每天的油钱也不少啊。于是孟尝君又在薛地放高利贷,通过这种断子绝孙的买卖,赚钱养活这帮大侠门客

孟尝君问:“我在薛邑放的高利贷,谁能收上来?你们谁懂会计,会计算利滚利的帐。”

其实光懂会计还不够,是凡放过高利贷的人都知道,欠债的人越穷越有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能把我怎么样?

大家都不爱去,一旦讨债冲突起来,闹不好要挨揍。有个坏心眼的人就推荐冯谖:“住在高级间的冯先生,看样子嘴皮子很厉害,会讲理。这老家伙骨头硬,脾气大,估计他要债,行!”

冯谖觉得自己天天吃大鱼大肉,坐桑塔纳,不干点活不好,于是硬着头皮说:“我懂会计,我去收债吧。”说完,拎着没有鞘的宝剑,坐着桑塔纳出发了。

临行,孟尝君嘱咐他:“老冯,你们这些门客,全靠我放高利贷养活着(你们的桑塔纳加油,桑塔纳司机的工资,都是放债的利息出的啊)。但是借债的人长期拖欠,都是些烂尾帐,真头疼啊。凡是赖帐不还的人,您到了薛地,好好骂骂他们。”

冯谖漫应了一声,到了薛邑,看见很多穷棒子怒目横眉地来迎接他。妈呀,谁敢骂他们啊,我这老骨头还要不要了。冯谖勉强找到些脾气好的债务人,哀求着收上来十万钱,大约只购买两辆车的,其它烂帐,就再也收不上来了。

于是冯谖把穷棒子们召集在一起,供应酒食,酒足饭饱之后,叫人拿火来,把债券堆成一堆,一把火给烧了。他对众人说:“孟尝君借钱给你们,是怕你们作买卖没本钱,不是为了收利息了。现在一把火烧了干净!”

当时的债券,不是纸的,当时还没有纸,而是一块木板,用毛笔写上借贷的合同和借贷金额,木板中间一分两半,债权人和债务人各持一份。这些债券放在火上一烧,劈劈啪啪,很火爆,好像过年放鞭炮一样。薛地人像过年一样高兴,非常感谢孟尝君,他们映着火光,一起高呼:“万岁!”

这是中国最早出现万岁两字,意思是希望孟尝君能一直活到公元9700年。

冯谖咧着嘴哀叹:“你们高兴了,我回去等着剥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