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3页)

开元十三年(公元725年)十月,长安城热闹非凡,蚁巢一般,却五颜六色,如春花一般灿烂。

李隆基开始了他们的行程,这一路先往东都洛阳走去。百官、贵戚们也都在列。据记载,这队伍拖拖沓沓老长老长,龙头已经出城,尾巴还在屋里准备,等龙头走了一半的路,龙尾还在城内晃悠。到了吃饭的点,野外数十里,人、畜满旷野都是,随行车马华盖各色衣锦,让人眼花缭乱。

后来,有人作过汇报,说李隆基同志跋涉千里到了泰山,部队的尾部还在几百里外的路上,等十一月七日那天,几十万人围在泰城西边,老天和李隆基开玩笑,忽然刮起了大风。大风从中午一直刮到晚上,绵连百里的帐篷和构架都被吹垮了。张说站在高处喊话:“大家不要慌,不要乱,我知道这是什么!”众人假装很淡定。张说也假装很淡定,“这里是泰山脚下,刮起了这么大的风,那是因为海神来迎接圣驾了!”

不得不说,张说很能忽悠。原本很懊恼泄气的队伍竟然爆发出一阵掌声,大家见龙王如此热情,便开始仰望泰山了。

在漫长的古夜,所有的山都和泰山一样,远看黑糊糊。

于是,大家一边仰望泰山,一边往泰山南麓走去。到了的时候,正是第二天的中午,天朗气清,万里无云。众人对张说很是佩服,果真是龙王接驾,热情周到。李隆基也非常高兴,决心在这一天晚上斋戒。老天又和李隆基开了个玩笑,那夜,又狂风大作,大冬天的冷风,简直能把人活活冻死。李隆基先生,吸风饮露地站在外头冻到了大半夜,祈祷上苍曰:“如果是本人有罪,请上天罚我一人;如果是随从没有福分上山,也请降罪于我。随从兵马实在受不了这么大冷天的寒风,请上苍停吹!”

老天很给面子,说完这话不久,风就停了。

这也太神奇了,所以,大家又开始兴奋起来,开始争论如何祭祀。

李隆基、张说认为,祭祀一定要有三次,两次在山下,一次在玉皇顶。礼官学士贺知章跳将出来表示反对,他认为皇天在上,是为上帝;五方时帝,顺天而行,只能是上帝的从属,是臣下。贺知章分析,我们这么兴师动众地来到这里,竟然连谁是老大都分不清,岂不让人笑话?虽然说都是帝王,但终究还是有差别的。

“皇帝上山,祭拜皇天;大臣在山下,祭拜五方!”

众人心悦诚服,这日夜晚,从山脚到山顶近万台阶,每隔一段就有一个卫士岗哨,灯火通明,从山底到十八盘,形成了一个通天的火道。山下的人在唱歌,因为寂静,所以空谷绝响,余音不绝,更有梵音到耳,磬笛琴瑟。

贺知章是个知书达理的酒鬼,但他知道今晚不能喝酒,得跟着皇帝和少数几个礼官与学士一起登顶。

李隆基:“前代的玉牒(相当于许愿的纸条),为什么不给人看?”

贺知章:“本来就是秘密,求神仙保佑自己,所以不想让别人看见。”

李隆基:“为天下苍生祈福呢?”

贺知章:“不必保密!”

到了山顶,李隆基拿出玉牒宣示群臣。后来,有人把牒文刻在了山顶,这文字至今还在,就是李隆基御笔镏金摩崖石刻《天下大观纪泰山铭》。

第二日祭奠后土,大设帐篷,接受朝觐,封了泰山神为天齐王,位居三公一等。但实际上,泰山神的地位还不如张说同志。宰相张说因办事积极得到了表彰,但他有福同享,因为事前就将两省的官吏和官吏的亲信一起都带来封禅。

等祭拜完了行赏,李隆基让张说主管这一块工作,这家伙顺势给自己人超规格提拔,不管好坏,一律升官。

至于其他人,您还是该干吗干吗去吧,别指望张说能相中你。他们只能眼巴巴看着张先生这么大笔一挥,亲信以及亲信的亲信奖赏无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中书舍人张九龄见情况不妙,上书张说来劝谏,张说不予理会,继续埋头苦干。不过,他还是挺相信张九龄说过的话,等到真正打赏那些辛辛苦苦的大臣和将士的时候,张说干了一手漂亮活,“扈从士卒,但加勋而无赐物。”(那些一起来的士卒,统统记录上‘有功加勋’,但一分赏钱也不给。)

张说给自己埋下了罪恶的种子,浩荡人马开始咒骂张说。

唯一区别于其他人的是太仆卿王毛仲,他本是李隆基的亲信保镖,负责管理马匹,李隆基刚刚即位的时候,马儿才二十四万匹,如今增长到了四十三万匹。在东巡的路上,那数万匹牧马,被王毛仲分成了几群,每一群都是同一种颜色,远远看去,犹如云锦飘动。这场景每个人都见到了,所以封完泰山神后,李隆基特别记下了王毛仲,他被拜为开府仪同三司。车驾离开了泰山,到了宋州,李隆基在楼上宴请从官,他专门请了宋州刺史寇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