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3页)

李旦在楼上瞧他,这家伙,就是那个赵履温。

赵履温,先前是国家财政官员,曾经做过许多轰轰烈烈潇潇洒洒的大事,譬如把国库掏空,譬如搜刮民财伺候安乐公主(给她造了一件金缕衣,造价上亿),再比如造豪宅、修公园、坑百姓,学着安乐的样儿,他连亲爹都敢坑。

另外,这个赵履温还爱扯淡,为了巴结安乐公主,他可以把自己当牲口,李旦曾亲眼见过这家伙把项圈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他在前头拉车,还学驴叫。李旦看着这家伙,点了点头。赵履温见李旦注意到他,异常高兴,开始疯狂跳舞、磕头。他的动作算是恶心住了李旦,李旦招呼随从,指着他,冷冷道:“灭了他!”

号令一下,安福门下,由士兵领衔主演,民众心甘情愿当群众演员,发自内心的表演开始了。上百人围殴一个人(后头的都没机会出脚)的场面实在是壮观,有几个壮汉甚至恨他恨得不共戴天,扯住他大腿就往外撕,鲜血喷了一地。不过,大家没觉得撕碎他有什么恶心,咬牙切齿地来抢他的胳膊、脑袋、肚子,赵履温的肠子被人扯了出来,眼珠也没了,耳朵也没了。

赵履温的表演没有白费,他也体会到了人间最真挚的感情。

和赵履温同样待遇的人,还有韦巨源。他算是韦家最有骨气的一个,听说有人疯狂捕杀韦家人,他慷慨赴难,而且义无反顾。而捕杀他的带头人,却把韦家上至八九十岁的老人,下至襁褓中的婴儿全部杀害了。

这个变态的杀人狂,就是昔日里最能巴结被他杀死的人的崔日用。

等李旦得知这一消息赶紧下诏大赦的时候,崔日用已经把所有自己曾经服侍过的人(武家和韦家的人)都给杀了,没留一个活口。

比崔日用还恶心的人当然还有,当年娶了韦后奶娘的窦从一,因害怕自己出事,就先把媳妇的脑袋砍下来包好,提着死人的头去见李旦和李隆基。李旦总能碰见恶心无比的人,他又被窦从一恶心住了,大怒,贬他去外地。

宫廷斗争,本来就这样残酷,一帮团体想要夺权,一帮团体备受打击。谁对谁错?

判断标准只有一个,百姓拥护的就是对的,残害百姓的就是错的。历史就在这来来回回中重复演绎着,不知疲惫。那些身陷旋涡中的人,不会太在意是对是错,不在意,所以很难全身而退。看得懂的,那是人才;看不懂的,也不是蠢材。韦氏、武氏亲党,几乎一个不剩,李唐宗亲也所剩无几,这就是折腾了一圈产生的效果。

在如此残酷无情的纷争中,只有两个本应该身陷旋涡中的人得以全身而退。

一个是李旦,另一个,就是武攸绪。

这样的结果,想必身在嵩山茅草屋的武攸绪早就料到了,曾经在所有人看来,武攸绪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在武家人眼里,他就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是啊,真的很傻,你们再也看不到武攸绪傻傻的样子了,你们可以去西天看景色了。李旦起了个大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李旦忽然想起,嵩山上还隐居着这样一个人。则天之世,这人整整十年没有走出山林一步。后来中宗李显闹着想要见他一面,还专门让女儿早点结婚,借口请他下山。

李旦知道,这个喜欢读《易经》和老庄的武攸绪,清心寡欲,并不是装出来的。他下诏,“攸绪厌倦俗世争斗,退居山林,坚守自己的快乐。和他谈话,你的确能感觉出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他的一生,实在值得我们赞赏。”为了不打扰武攸绪,李旦还专门写信给周围州县,可以去给平安王请安,但是不可以打扰他的清修。

武攸绪的粉丝还是很多的,李隆基也是其中之一。

未来发生的情况,有些出乎李旦和李隆基两位先生的预料,简单说吧,在学习武攸绪的过程中,两人都取得了显著的成效。

几天后,太平公主传少帝命,宣布让位于相王。

李旦自然是不肯的,本人可以证明,李旦真的不是虚伪,他的确不想蹚这浑水。刘幽求瞧出了李旦的忧虑,跑去与李旦长子李成器和三子李隆基商量,“相王以前做过皇帝,做得不错。如今天下人心不安,你让一个小孩怎么主事?国家事重,相王怎么还拘泥于小节,如何不早日即位,以镇天下?”

李隆基道:“相王清心寡欲(不全是学习武攸绪,李旦本来也清心寡欲),不喜欢管事。你也看到了,就算天下摆在面前,他不也要让给别人吗?更何况,在位的是亲哥哥的儿子,怎么能让人家退位呢?”

刘幽求懊恼,“众人都等着呢,相王想独善其身不错,但国家社稷不能没人打理。二位大王还是去劝劝他老人家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