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安的年代(第9/10页)
使使召人,这是对造反者最低成本的检验。自刘邦以来,只要听到诸侯王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先使人召之入京询问。如果装病的,或者不来的,多数就是有事的,那就要准备开打了。
然而,让长安那帮准备为干仗的大臣们吃惊的是,刘长没有装病,也没有唧唧歪歪,反而很爽快地入京来见刘恒。
刘恒的心似乎得到了一丝丝安慰:刘长所举,根本就不像准备造反的样子嘛!
可事实是,有关部门马上把搜集到的刘长造反的信息汇总,最后发现,刘长造反证据确凿,板上钉钉。整个长安都愤怒了。汉朝三公等人联名向刘恒启奏:刘长罪当斩首弃市!
联合启奏的事,实在让刘恒犯难了。可是,马上就有结果了。
不久,刘恒下令:特赦刘长死刑,撤销王爵,放逐其到蜀郡严道邛崃山驿站。其余参与造反之人,通通让他们下地狱报到!
应该说,刘恒做此决定,亦是明智之举。刘长想造反的这年,即孝文六年(公元前194年)的十月,本年刘恒虚岁二十九,刘长虚岁二十五。尽管刘恒才比刘长长三岁,可是刘长在所有兄弟排行中,辈分最小。同时,刘长受吕雉恩宠,没有像刘恒等几个异母哥哥那样经受过吕雉的血风腥风。所以说,在刘恒看来,刘长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对待这样的孩子,给他一条生路,就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当初彭越企图造反时,刘邦屡屡召他询问。彭越拒绝了几次后,才被突袭擒拿,刘邦对他的惩罚也不过是流放蜀郡。况且,刘长亲自到京接受审讯,造反之意大打折扣;同时刘长又是刘恒于世上剩下的唯一兄弟,难道不应该对他网开一面吗?
这就叫,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于是,刘恒命令一出,亦无人反对。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把刘长关进囚车,送往传说中的蜀地。
可是,当囚车才开出长安城时,马上就有人发出了异样的声音。
此人正是郎中袁盎。应该说,在非常之时,发出非常之音,这是袁盎的特长,亦是他的绝招。袁盎是这样对刘恒说的:刘长之所以落到今天这副惨象,你这个当哥哥的应该负一半责任。因为,如果你过去不对他恩宠至极,甚至曲意顺承,那么他就不会得寸进尺,忘乎所以。刘长那烈性的软硬不吃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你现在突然要折磨他,估计刘长一时半载会受不了。如果他真的在路上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到时你这个哥哥落得个杀弟之名,那就得不偿失了!
袁盎一语如琵琶妙手,拨醒了刘恒内心那根低调的琴弦。是啊,怂恿也是一种犯罪啊。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个哥哥的宠爱太过,那么刘长又怎么会敢跟我赌气造反呢?如果说要惩罚,刘恒也应该自己抽自己五十个嘴巴。可是,这话心里想想就可以了。不要说叫刘恒自抽嘴巴,就是让他认错,也是一件难堪之事。
刘恒只好顺着袁盎的话说道:我不过是想教训这个小弟罢了,我现在就放他回来!
可是,刘恒话音刚落,前方就传来消息,刘长绝食死了。
有必要交待一下,刘长所乘囚车为密封式,而且一路颠簸,绝食而死的时候,竟然不被发觉,还继续沿县传送。等到转送到雍县(陕西省凤翔县)时,雍县县长打开密封封条一看,人都死了。
黑发送黑发,人间最无常。当刘恒闻此噩耗,有如晴天霹雳,痛哭甚悲,停食不进。
这时,袁盎又来劝刘恒了。
刘恒一见袁盎,满怀悲伤地询问袁盎:我不听你的话,才让淮南王猝亡。如今果然落得个杀弟之名,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袁盎说道:其实,这事不能全怪陛下,陛下想洗清杀弟之名,斩两人首足以谢天下!
刘恒疑惑地看着袁盎:斩谁?
袁盎:他们就是,丞相及御史大夫!
顺便说一下,灌婴死后,汉朝丞相由张苍接任。御史大夫由外籍官史接待总监(典客)冯敬先生暂时代理。但是有必要交待清楚的是,此两人与袁盎远日无仇,近日无怨,而袁盎出此恶招,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本来就是嘛。自古而今,凡是造反者,难逃死罪。刘长造反人证、物证俱在,罪当该斩。而丞相及御史大夫启奏论斩,也是做职责之内该做的事。况且,当时启奏的人还有廷尉及皇族事务部长(宗正)两人,凭什么只斩丞相和御史大夫?莫非,袁盎瞧上那两个高位了?
阴险,实在太阴险了。
但是,刘恒的回答也让袁盎大感意外:还是先让丞相和御史大夫去查明真相吧。
所谓真相,就是查明囚车沿途经过诸县的渎职官吏。他们可能没有开封给刘长供食,更可能没有把刘长当人看,这些人通通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