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马到成功

他这报号的嗓门气口,可不是随意为之,而是借用了多年唱戏的舞台经验,加上这具肉身的本钱又好,一口气喊出来,气势十足。上面几位姑娘原本已经被这番突如其来的撕杀吓没了脉,瘫软在那不能动弹。可是见他这拉刀,亮相,报名的模样,却都把眼睛落在这个年轻百户头上,暗叫可惜,这么个俊后生,怎么就不知道清楼的好处?若是他肯常来,自己可以不收他的钱,也要陪他一晚上。

除了造型摆的好,杨承祖这一喊,也有自己的用意。他不是个愣头青,当初在京剧团时,也没少和人打交道,于人情世故并不陌生。张嘉印在这种地方被人绑了,无论如何都是好说不好听的事。自己救了他的命不过算是半个恩公,若是能救了他的前途,那才能真正算是他的恩人。

他这一喊,等于是把锦衣卫救人,说成了配合张嘉印的工作。那么他的被绑,也完全可以算成是身入虎穴,不避凶险,为民除害,不但不是过失,反倒是大大的功劳。

若是他光喊救人,张嘉印未必肯应承,毕竟他是两榜出身,对于名声二字看的最重。被个锦衣鹰犬,从清楼里救出来,那今后还怎么有脸牧守一方,教化小民?可是听杨承祖这一喊,他心内大为舒畅,这锦衣卫倒是个眉眼通挑会说话的,这一句话,就把问题的性质给改变了,当真是人才难得。

忙接口道:“杨百宰,本官在此,你不必急着救我,先擒贼为妙,这些都是白莲教匪,不可走了一个。”他见几个匪徒提着刀杀上楼来,生怕杨百宰光顾着救自己,被土匪捅了黑刀,自己怕是又要沦落成肉票了。

白莲教?杨承祖心中暗喜,果然花花轿子人抬人,张大老爷一句话,把他们定成白莲教,这回出兵就有说辞了。终有明一朝,白莲教始终是大明的心腹顽疾,其坚持认为龙凤皇帝韩林儿才是国朝正统,从佛母唐赛儿那一代,就一直从事着颠覆大明这一祸国殃民的行动,并乐此不疲。

事实上,白莲教的影响一直延伸到了清朝,于清乾隆时期,还爆发过大规模白莲起义,把绿营和八旗打的落花流水,直到组织团练,才将其消灭下去。于大明而言,军功里目前北虏最重,女直次一等,南倭更次一等。不过以上这三者,和地处河南的锦衣卫,没什么关系,对他们而言,白莲首级,才是最值钱的。

可他们再如何嚣张,也不能随便把个路人就定义成白莲教然后拿了去。事实上,由于白莲教徒和当时大明其他民间合法半合法的教门混杂一处,即便你真知道他是白莲教,也未必能动的了他,因为他同时可能是其他教门的教徒,而那些教门是合法的,不能抓捕。

在这种情况下,张嘉印的背书就比较重要了,他是堂堂国朝两榜,进士及第,腰把子在那放着。他说谁是白莲教,难道朝廷还会为这个跟他仔细核实么,那就是对他及他的座师有意见,问题的性质就变了。

咬死了这些人是白莲教,在叙功的时候,就得按白莲教颁赏,这十几个汉子,就是十几个会走的元宝,哪能放的过。

张县尊那一声“先抓贼,后救我。”充分显示出一位国朝父母官的光辉形象,不惧死生,不畏刀斧,赤胆忠心彪日月,铁胆钢骨傲乾坤。在未来的很多年内,张县令都是滑县百姓心中的楷模,每每有老人说起往事时,就会说一句,“当年张县尊,那才是真正的好汉啊,万马军中不皱眉头,几百个白莲贼围攻他,他还是要求先杀贼,后救他,好样的啊。”

在后世的记载中,这场战役的场合,已经从香满楼,转移到了滑县城外的白马坡,杨承祖也变成了关云长一般斩颜良诛文丑的狠角色。只不过现在的杨承祖,完全是依靠着楼梯的地形优势,才牢牢守住这一防线。

这个时代或许存在单丁打百的豪杰,但杨承祖显然不在其中,他最多算是一个好拳棒的好汉级别,离无双猛将之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不过好在这楼梯最多是容两三人并行,如果用来格斗的话,那么两人并排就是他的极限,再多一个,就要考虑误伤的问题。

而那些匪徒,并不是都选择冲上楼来挟持人质,而是有的想要突围,有的则已经和其他锦衣及衙役开始交手,真正往楼上冲的并不多。杨承祖以一对二,对面一个是那麻三哥,另外一个是条黑脸汉子,全都是好汉级别的人物,两口滚刀使的精熟,并非是好相与的敌手。

杨承祖占据了地利,始终是以上压下,两方战了个平手。他要是把人放上来,或许依靠步法,也有希望将之搏杀。但是今天这个舞台,他不能退,不能避。他得让张嘉印看见,自己是为了他,死死的守住楼梯口,没让任何一个凶徒冲上来行刺,因此明知道这种格斗并不利于他的刀法发挥,他也得死死的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