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嫪毐之叛(第4/5页)

 

李斯于是道:“吾王既行中计,最要在于,不宜动嫪毐之疑。吾王起居言行,当一如平日。见太后与嫪毐,也须不动声色,与往日无异,切不可不忍于心,怒形于色。”

 

嬴政道:“嫪毐罪在不赦,辱先王,欺寡人,此天下之至恨也。寡人如见之,焉能不怒。寡人避而不见可以。”

 

“吾王贵为秦王,岂有避臣下之理。况避而不见,愈增嫪毐之疑。臣闻天子不轻怒,怒则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以此言之,眼下非吾王当怒之时。吾王见嫪毐,无使其见所欲,无使其见王意,去好去恶,虚静以待可以。”

 

嬴政拜谢道:“谨如君诲。寡人敢不从命。”

 

【5、嫪毐的美男计】

 

且说嫪毐酒醒,知道走了颜泄,大为悔恨,又担心颜泄卖了他的秘密,急忙派人去寻。回报颜泄深夜酒醉,已于街市中为盗贼劫杀而死。嫪毐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仍不免狐疑。嬴政亲政在即,不管嬴政有没有洞察他的罪孽,嫪毐都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必须先下手为强。造反虽然是九死一生,但不造反的话,只能是十死不生。

 

嫪毐有造反的动机,也确乎有造反的实力。在朝廷之中,对他铁杆死忠的有:卫尉竭,负责宫门守卫,统辖宫廷卫士;内史肆,相当于咸阳市市长;以及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余位朝政高官。此外,山阳和毐国(太原郡)皆是嫪毐的私属封地,进可攻,退可守,家童数千人,舍人千余人,则是他的私人武装。而在外援方面,他也得到了部分戎狄首领的明确支持。

 

嫪毐于是和党羽秘密商议,统一思想,筹划细节。这么纸上谈兵,一盘算下来,皆信心十足,于是歃血盟誓。

 

光有这些还不够,他们还必须再争取一个人的支持。有了这个人的支持,方可以称得上万事俱备。这个人就是太后赵姬。而这个艰巨的任务,自然只有嫪毐亲自来完成了。嫪毐也没别的办法,只有使出美男计。说起来,还真是男女平等,譬如,美男计和美女计的招数便完全雷同:不外一哭二闹三上吊而已。

 

如果说,当年刚被太后诱入后宫的嫪毐,还有些青涩的话,此时的嫪毐,正年方二十八,为一生中最美丽的年华。年轻,但不至于幼稚;成熟,但还不至于发酵。他的气质,在多年的荣华中得到熏陶,他的英俊,在岁月的冲刷中越加明了。

 

在下属面前,嫪毐有如百炼钢,容不得半点弯曲。来到太后宫,他却忽然变成了绕指柔,媚态横生,娇羞可人。嫪毐一见赵姬,强颜欢喜,却又难掩神色悲戚。赵姬一问,嫪毐便开始抽泣。赵姬再问,嫪毐仍不说话,只是哭,哭得有如梨花带雨、自来水管爆裂。

 

心爱男人的眼泪,有几个女人能够抵挡?赵姬的心一下子软了,空了,痛了。她将自己放在嫪毐怀中,柔声道:“君侯为何哭泣?”

 

“能与太后夫妻一场,七年厮守,嫪毐已生平愿足。今日已是缘尽之时,嫪毐不能复事太后,特来与太后诀别。愿太后从此勿以小人为念。”

 

赵姬不知嫪毐所指何事,也跟着哭,道:“君侯是何言语,使妾心生悲伤。”

 

嫪毐道:“事已不济,多言何益。天下筵席,终有散时,今生不能再与太后为夫妻,愿相期于来世。”

 

赵姬急道:“莫非有人欲加害君侯?君侯勿忧,我乃当今太后,一声令下,便可取他项上人头。”

 

嫪毐道:“嫪毐本低贱之人,辱蒙太后垂怜,已是享了分外之福,报应必有。嫪毐自取其咎,太后何必再为嫪毐徒兴杀戮?”

 

“只要君侯平安,杀几个人算得什么?妾身在一日,便无人能加害君侯。”

 

“欲杀嫪毐之人,连太后也动他不得。”

 

“竟有此人?莫非是吕不韦这老匹夫?”

 

“不是。”

 

“那还能有谁?”

 

“秦王嬴政!”

 

【6、赵姬必须选择】

 

赵姬呆了,好半晌才问道:“秦王为何要杀君侯?”

 

“太后请思。秦王亲政之后,大权独揽,虽太后不能治也。嫪毐诈为宦者,私侍太后,育有二子,罪在不赦。秦王一旦觉察,嫪毐必死也。你我虽两情相悦,无奈国法难容,秦王难容,奈何奈何。与其日后牵连太后,使太后蒙羞,不如嫪毐就此自杀,以报太后宠遇之恩。”说完便拔剑抹脖子。赵姬忙拦住,虽然如此,利剑已在嫪毐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嫪毐释剑,两人相拥而泣。

 

二儿闻听动静,跑来一看究竟。二小子牵手而立,远远站着不敢近前,老大已经会说话了,道:“阿父阿母因何而泣?莫非是因为我和阿弟淘气?”嫪毐拭泪,强笑道:“不关尔等事,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