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壶史:道术奇谈 千花变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刘禹锡)大唐两京:东都洛阳和西都长安的牡丹,与这个王朝一样,雍容华贵,国色天香。在《酉阳杂俎》中,记载了很多关于牡丹的故事:

韩愈侍郎有疏从子侄自江淮来,年甚少,韩令学院中伴子弟,子弟悉为凌辱。韩知之,遂为街西假僧院令读书,经旬,寺主纲复诉其狂率,韩遽令归,且责曰:“市肆贱类营衣食,尚有一事长处,汝所为如此,竟作何物?”侄拜谢,徐曰:“某有一艺,恨叔不知。”因指阶前牡丹曰:“叔要此花青、紫、黄、赤,唯命也。”韩大奇之,遂给所须试之,乃竖箔曲尺遮牡丹丛,不令人窥,掘窠四面,深及其根,宽容入座,唯赍紫矿、轻粉、朱红,旦暮治其根。几七日,乃填坑,白其叔曰:“恨校迟一月。”时冬初也,牡丹本紫,及花发,色白红历绿,每朵有一联诗,字色紫,分明乃是韩出官时诗。一韵曰“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十四字,韩大惊异。侄且辞归江淮,竟不愿仕。

牡丹被视为百花之王,且原产于中国,但并不意味着这种花已有久远的历史。隋朝时有《种植法》一书,七十卷中无有牡丹的记录,可见直到隋朝时牡丹仍没什么名气。按《酉阳杂俎》的记载,玄宗开元末年,有官员裴士淹从幽州回长安,路过汾州众香寺,得到一棵白牡丹,后带回长安,植于府邸。几年后花高过米,枝叶繁盛,花朵雍容,成为长安的一大风景,引得贵族妇人频频观赏。当时有诗云:“长安年少惜春残,争认慈恩紫牡丹。别有玉盘乘露冷,无人起就月中看!”随后长安、洛阳两京贵族与官宦府邸遍植牡丹,其中以中唐时居住于长安开化坊的宰相令狐楚家的牡丹最盛。这是该花的成名小史。当时,山西霍邑兴唐寺庭院中,有牡丹一棵,宪宗元和年间,牡丹开花一千二百朵,其色有正晕、倒晕、浅红、浅紫、深紫、黄白檀等。又,洛阳尊贤坊田令宅,中门内有紫牡丹成树,开花千朵。花盛时,每至明月夜,有小人五六个,皆身高一尺多长,游走于上,七八年如此。有人想捕捉,以手合掩,而那小人便消失得无影踪。而本则关于牡丹的异话,与韩愈有关:

韩愈有一侄,天生放纵不羁,好求仙问道,遍游名山,此日自江淮来长安游玩,待了几天后,被安排陪伴韩愈的子弟。由于这侄子很不老实,性格狂率,韩愈的子弟皆为其凌辱。韩愈知道后,又安排他到寺院里读书,没几天,寺僧又向韩愈告状,称其侄甚是无理。韩愈十分恼怒,把侄子叫来,质问:“市场上做小生意的,尚且有一技之长,你做事如此,这到底算什么呢?”

其侄笑而拜倒,慢慢说:“我自有技,只是叔叔不知道而已!比如—”他指着庭院石阶边的一丛牡丹说,“叔叔想让它的花为青色、紫色、黄色、红色,无论什么颜色,我都有办法做到而满足您的心愿!”

当时已是初冬时节,韩愈自是不信,于是叫侄子施法。其侄叫人取物件将牡丹花丛遮挡,不叫人窥视,随后单身入内,挖掘牡丹根部四周的土壤,至一把椅子那么宽大,后于其根部涂上紫矿、轻粉、朱红,早晚两次,一连多天后,又将那坑填上。该牡丹本开紫花,在韩愈之侄的鼓捣下,及至开花,其色有白有红有绿,每朵上有一联诗,字为紫色,其中一联正是韩愈的名诗《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中的句子:“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韩愈大惊。后来,其侄告别叔叔,返回江淮,最后不知所终。韩愈之侄是谁呢?正是八仙里的韩湘子的原型。而《酉阳杂俎》中所记载的这个故事,也是第一次使怀有奇术的韩湘子进入我们的视野。宋朝时,苏轼有诗《和陈述古冬日牡丹诗》,所写即是这段故事:“使君要见蓝关咏,须倩韩郎为染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