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诺皋记Ⅱ:诡幻之花 幻影奇谈

《酉阳杂俎》中记载了不少唐朝时的幻术,读起来令人感到诡密异常:

张魏公在蜀时,有梵僧难陀,得如幻三昧,入水火,贯金石,变化无穷。初入蜀,与三少尼俱行,或大醉狂歌,戍将将断之,及僧至,且曰:“某寄迹桑门,别有药术。”因指三尼:“此妙于歌管。”戍将反敬之,遂留连为办酒肉,夜会客,与之剧饮。僧假裲裆巾帼,市铅黛,伎其三尼,及坐,含睇调笑,逸态绝世。饮将阑,僧谓尼曰:“可为押衙踏某曲也。”因徐进对舞,曳绪回雪,迅赴摩跌,伎又绝伦也。良久,喝曰:“妇女风邪?”忽起,取戍将佩刀,众谓酒狂,各惊走,僧乃拔刀斫之,皆踣于地,血及数丈。戍将大惧,呼左右缚僧。僧笑曰:“无草草。”徐举尼,三支筇杖也,血乃酒耳。又尝在饮会,令人断其头,钉耳于柱,无血。身坐席上,酒至,泻入ㄕ疮中。面赤而歌,手复抵节。会罢,自起提首安之,初无痕也。时时预言人凶衰,皆谜语,事过方晓。成都有百姓供养数日,僧不欲住。闭关留之,僧因是走入壁角,百姓遽牵,渐入,唯余袈裟角,顷亦不见。来日壁上有画僧焉,其状形似。日日色渐薄,积七日,空有黑迹。至八日,迹亦灭,僧已在彭州矣。后不知所之。

故事发生在唐代宗年间,大臣魏国公张延赏未任宰相时,镇守四川,时有印度僧人名难陀,会施幻术,可入水火,穿金石。

难陀漫游蜀山川水,此日行于官道上,远处驰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戍边将军。将军见难陀与三尼姑同行,醉酒狂歌,以为不雅,于是停马,欲将其与尼姑分开。难陀说:“将军,我自幼出家,得些道术,不如你请我喝酒,我可以表演给您。”后指三尼姑,说:“她们也都精通歌舞,且是美女。”将军听后欣然从命,请四人同行,至一驿站,设夜宴。在此之前,难陀不知从哪儿取胭粉,妆扮了三尼姑,更显动人。席间,难陀与诸尼言笑,风神洒脱,喝到高处,对尼姑说:“何不为将军跳个舞?”说罢,他也起身,与三尼姑并舞,姿态酷美,让将军和他的随从看得眼花缭乱。后难陀又开始打坐,而那三尼姑如上满了发条,狂舞不已,似乎停不下来。难陀说:“难道她们疯了吗?”于是突然起身,抽出将军的佩刀,奔向三尼姑。众人皆惊。只见难陀挥刀,将三尼姑砍倒,鲜血飞溅。将军及众人愣在那儿说不出话,随后呼人捉难陀,后者笑道:“莫惊慌,你们看—”说罢,他将那三尼姑举起来,竟是三支竹杖,其血为酒。

其幻术神奇如此。还有一次,难陀与人饮酒,兴趣所来,叫人砍下他的脑袋,钉耳朵于柱上,颈无血。此时,身体仍坐于席间不倒。酒上来后,将其灌入脖中,钉在柱子上的脑袋,竟微微泛出红晕,面赤而歌。无头的难陀,则在一旁打着拍子。吃喝完毕,他那无头之身走至柱前,取下脑袋安在自己的脖子上,没有一点疤痕。读到这儿,我们似曾相识。没错,在《西游记》车迟国中,悟空与虎力大仙斗法时,比的就是此术。竟又是原型。难陀还善预言。关于难陀,还有一个故事:他曾漫游成都,被一人供养数日,后欲离去,主人不想叫他走,锁院门以留。难陀微笑,来到院墙前,走着走着,竟走进墙里,很快壁上就只有难陀袈裟的一角了。主人惊恐,上前去拽,那衣角于顷刻间消失了。转天,该墙壁上出现一幅难陀的人像,后来色彩渐渐淡去,七日后空留下墨迹。第八日,痕迹也没了,而此时难陀已至彭州地界,再后来便不知所终了。

以杖变人、砍头复原、隐迹穿墙,如此幻术,难陀皆精。在古代,幻术属方士常使用的法术。并非完全是无稽之谈。时至现在,在舞台上,我们还可以看到魔术师表演“移物换头”、“大变活人”。而魔术,在古代属幻术的一种。

《酉阳杂俎》中还记载了类似的故事。唐宪宗元和年间,江淮术士王琼曾在段君秀家表演节目:令座上客取一瓦片,画作龟甲,后揣至自己怀中。一顿饭的工夫后,取出来,“乃一龟,放于庭中,循垣而行。”又,“取花含默,封于密器中,一夕开花。”再有就是介于幻术和魔术之间,如荆州陟屺寺僧人惟肃曾告诉段成式:唐代宗大历年间,有术士从南方来,闲居该寺,说:“我有一技,可为君增兴。”遂将各种颜色搅拌在一起,兑上水后,含于口中,喷在墙壁上,遂成《维摩问疾变相图》,五色相宜,一如新绘。

还有一则关于蜀地费鸡师的故事,此人眼睛是红色的,无黑瞳仁,段成式在唐穆宗长庆初年见到该人时,他已七十多岁。每为人治病,总于庭院中放一鸡,又取江石如鸡卵,叫病人手握,随后费鸡师踏步运气,口中念念有词,那鸡便旋转而死,江石亦破碎。据段成式说,其家人有叫永安的,费鸡师称其有厄运,遂令其服下丸状的道符,随后给其发功,那道符竟于永安的脚心展现。费鸡师又曾给段成式的仆人沧海治疗,令其脱光上身,背对着门,而费鸡师则执笔站在门的另一侧,在门上一边书写字符,一边大声喊:“过!过!”再看那墨迹,真的透过厚厚的门板而显露在沧海的背上了。这样的故事,既有幻术元素,又有气功奥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