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家斗法(第7/8页)
荀济过江又遇上贵人,高澄特别喜欢这位才高八斗的老夫子,推荐荀济去宫中担任侍读,皇帝讲师。高欢不同意,对高澄道:“阿惠,荀济什么人,你瞧不出来吗?我喜欢荀济,想保全他,故而不让他入宫。如果他入宫做事,一生就完了。”高澄不信,荀老夫子七老八十,又是我们高家提拔起来的人,能有什么想法。在高澄一再坚持下荀济入宫。
元善见皇帝只用一首诗策反荀济,正义的渴望和建立功业的豪气令荀济忘掉年龄,忘却危险,忘记儿女,答应做皇帝与保皇派之间的联系人。高欢死,高澄跋扈,元善见忍不下去,发出让保皇派立即动手的暗号。
荀济进宫带来一幅园林改造的图纸,宣称:皇帝认为御宫花园应该重新改造一番,起一座人工土山,然后再加以绿化,盖上亭台楼阁。工程大张旗鼓进行,荀济亲自挑选施工队。崔季舒笑了,没想到荀济老头生财有道,可有可无的一座假山连带出浩大的工程,石头、绿树、房子,其中油水不少。
月挂中天,万籁俱寂。皇宫千秋门守卫猛然听到一阵隐约的沉闷声音传来,寻了半晌也未发现声音发出的所在。第二天夜里,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比第一天还要响些,令人毛骨悚然。经过仔细察看,守卫发现声音不是从四周传来,也不是由天上传来,而是地下。
卫兵将此事向高澄进行汇报。地下怎么会突然发出声音,莫非阎王盖阎罗殿。想起盖房子,高澄猛得记起崔季舒提及的皇宫花园改造工程。“痴人干傻事啦!”高澄冲崔季舒恶狠狠说道,“我带兵入宫,你去御花园察看一下挖土山的坑。”
高澄带甲兵进宫,崔季舒匆匆赶来,密报道:“土山有地道,挖向北城。”高澄冷笑道:“痴人想杀我!”手按宝剑径直闯入皇帝的寝殿,甲兵各执明晃晃的利器紧随其后。高澄见到孝静帝也不参拜,大剌剌坐下来,怪模怪样道:“陛下为何要谋反?臣父子二人有大功于社稷,何曾辜负陛下?”
说到这儿,高澄顿了顿。带兵进入寝殿的那一刻,他发觉自己的行为过于轻率,父亲刚死,人心不安,侯景、宇文泰和萧衍的军队云集河南,自己若与皇帝翻脸,或者一怒之下废掉皇帝,天下必将大乱。必须尽快平息这件事儿,替皇帝找个替死鬼。找谁呢?高澄的脑子飞快转动,找女人吧。想到这儿,高澄接着说道:“想来不是陛下的主意,定是那些嫔妃挑唆离间,是谁呢?”高澄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皇帝,继续道:“胡夫人是一个,李嫔也有份,对不对?来人……”
高澄话未说完,元善见皇帝手撑几案怒目而视,厉声打断他的话:“自古唯闻臣反君,未闻君反臣。你想造反,反过来责备我。我杀你则天下安,不杀你则社稷亡。我不顾惜自己的生命,何况女人。你想弑君谋逆,早一天晚一天随便你。”
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空气凝固,紧张得让人透不过气来。高澄握剑的手忽然松了,“呼”地站起身。当人们以为高澄会恼羞成怒时,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
高澄跪倒在地,放声大哭,泪流满面,叩头道:“臣有罪,臣有罪。”
酒席摆上,华灯高照,婀娜多姿的宫女取代如狼似虎的甲兵。高澄与元善见两人对饮,高澄又举起大海碗道,“臣向陛下赔罪,自罚酒一觞。”高澄连饮三觞。元善见也端起酒杯痛饮。二人同桌异志,各怀心事,但对人生艰难的感触却也相同。元善见身为皇帝受制于权臣,荣华富贵又有何用。他对不起皇帝这个宇宙独尊的称号,对不起大魏国江山社稷,更对不起从冰天雪地的大鲜卑山和西伯利亚艰难走出开拓一片天地的列祖列宗。高澄亦是苦涩,年纪轻轻独撑大局,外敌入侵,重臣反叛,皇帝和保皇派想要他的命,父亲的旧臣子有多少肯真心实意帮忙,有多少袖手旁观看笑话。高氏家族如同一座内外都是火的冰山,随时有崩塌的可能。孤独,这是两人共同想说的一个词。
深夜,月光如流水般铺在宫中石径上,高澄推开服侍自己的甲兵,东倒西歪地走着,一边走一边喃喃道:“我……没醉……没醉。”崔季舒站在殿门口,望着高澄的背影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么危险的关头,他竟然敢喝醉,疯子。”回过头来看殿内,皇帝躺在地毯上,微微蜷缩身子痛苦地做呕吐状。崔季舒长叹一口气:“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痛苦的,没有例外。”
阴谋查明,荀济与皇族元大器、元瑾等人策划通过地道将死士送入宫中伺机杀死高澄发动政变。元大器一干人等被高澄扔到大锅里煮掉。高澄信奉杜弼说过的一句话:“天下大务,莫过赏罚。赏一人使天下人之喜,罚一人使天下人之惧。”赏罚分明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多少人做官靠真本事,靠政绩;又有多少人罢官是因为无才无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