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宗登基(第2/3页)

武宗向宰相和百官隐瞒了自己的病情。李德裕等人只知道天子最近性情有点异常,而且荒疏了朝政,至于天子的身体已经坏到了什么程度,他们根本一无所知。

直到会昌六年(公元846年)正月三日,武宗忽然不能上朝了,李德裕和满朝文武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李德裕立刻要求入宫晋见天子,但却遭到了拒绝。

拒绝他的人不是天子,而是天子身边的当权宦官。李德裕并不知道,此时的天子李瀍已经卧床不起,甚至不能说话了。

每当这种时刻,帝国的命运就会再次落入宦官的手中。

现任左军中尉马元贽和内侍宦官仇公武紧急磋商之后,秘密敲定了新天子的人选。

在此期间,禁中与外廷消息隔绝。李德裕和满朝文武虽然忧心忡忡,但是无计可施。

他们在惶惶不安中等到了三月二十日,终于接到禁中发布的一道“天子”诏书:因皇子年幼,储君必须另行物色德才兼备之人;可立光王李怡为皇太叔,改名李忱,即日起全权负责一切军国大事。

很显然,这道诏书出自宦官之手。

可当李德裕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诏书发布的当天,皇太叔李忱就在宫中接见了文武百官。三天后,亦即会昌六年三月二十三日,唐武宗李炎(患病期间改名)驾崩,享年三十三岁。

三月二十六日,李忱即位,是为唐宣宗。

登基的这一年,李忱已经三十七岁。自代宗李豫之后,帝国已经将近一百年没有出现这种中年即位的天子了。

尽管李忱的登基让朝野上下都颇感意外,但对于大多数臣民来说,有一个年长的天子总算是一件幸事。因为,年长就意味着阅历和经验,意味着理智和成熟,意味着不会像穆、敬二宗那样把国事当儿戏,也不会像文宗那么孱弱和意志不坚。

然而,对于李德裕来讲,新君李忱的突然即位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在新天子的登基大典上,当李德裕与天子的目光偶然碰撞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子事后对左右说:“刚才我身边的那个人就是太尉吧?他每次看到我,都让我汗毛直竖。”(《资治通鉴》卷二四八:“适近我者非太尉邪?每顾我,使我毛发洒淅。”)

天子的感觉是汗毛直竖,而李德裕的感觉则是如遭电击。

因为,他看到了这位中年天子的心机和城府,更看到了一种乾纲独断的霸气。

四月初一,新天子李忱开始正式治理朝政。

四月初二,李德裕就被罢去了相职,外放为荆南(治所在今湖北江陵县)节度使。

作为一个大权独揽的强势宰相,李德裕知道自己不可能见容于新天子,但他断然没有料到,这一纸贬谪诏书居然会来得这么快。

不独李德裕自己感到意外,满朝文武也无不惊骇。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执政的第二天就把一个位高权重、功勋卓著的帝国元老扫地出门,这种雷霆手段实在是不多见。

随着李德裕的迅速垮台,满朝文武不约而同地预感到——帝国政坛新一轮的乾坤倒转开始了。

当年八月,宣宗李忱下了一道诏书,把武宗一朝被贬谪流放的五位宰相在一天之间全部内调。循州(今广东惠州市)司马牛僧孺调任衡州(今湖南衡阳市)长史,流放封州(今广东封开县)的李宗闵调任郴州(今属湖南)司马,潮州(今属广东)刺史杨嗣复调任江州(今江西九江市)刺史,昭州(今广西平乐县)刺史李珏调任郴州刺史,恩州(今广东恩平市)司马崔珙调任安州(今湖北安陆市)长史。

终于熬到头了。

这几个仕途多蹇的前朝宰相百感交集地打点行囊,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北上的马车。

可是,李宗闵还没来得及踏上马车,便抱憾而终,病死在了贬所。就像李德裕所希望的那样,他的灵魂,从此只能在天涯海角漂泊了。

不过,李宗闵不必遗憾,也不必感到孤单。因为,短短三年之后,他的老对手李德裕就会被一贬再贬,一直贬到比他更远的地方,而且同样死在了贬所。

从会昌六年九月开始,李德裕的人生就只剩下“贬谪”两个字了。

他先是被贬为荆南节度使,不久调任东都留守,大中元年(公元847年)三月又调任太子少保;同年十二月,贬为潮州司马;大中二年(公元848年)九月,再贬为崖州(今海南琼山市)司户。

这最后一贬,把李德裕真正贬到了天涯海角。

大中三年(公元849年)十二月十日,李德裕在无尽的凄怆与苍凉中溘然长逝,终年六十三岁。临终之前,李德裕登上崖州城头,最后遥望了一眼北方的天空,留下了一首绝命诗《登崖州城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