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封禅惹的祸:张说下台(第3/4页)

然而,张说的不幸在于——就连他竭尽全力要讨好的天子,最后也对他产生了不满。

这才是最要命的。

玄宗之所以对张说不满,就是因为他在拟定登山名单的事情上太过独断专行了。

就在封禅礼毕的几天后,玄宗大宴群臣,席间有一个穿五品大红官服的年轻官员引起了玄宗的注意。

这个年轻人是张说的女婿,名叫郑镒。

玄宗记得很清楚,郑镒本来只是一个九品官,印象中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政绩,为何短短几天就连升四品了呢?

玄宗随即把郑镒叫到跟前,问他突然升官的原因。郑镒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还是玄宗身边一个叫黄幡绰的优伶帮他作了回答。

黄幡绰不无讥讽地笑着说:“此泰山之力也!”(段成式《酉阳杂俎》)

这句话既是在提醒玄宗,这个郑镒就是前几天在泰山顶上被“推恩”授官的人之一,同时也是在暗讽郑镒,说他纯粹是靠岳父的关系才得以连升四级的。后人之所以称岳父为泰山,其典故正出于此。

玄宗闻言,心里大为不快。

敢情那天跟自己同登泰山的所谓“礼官”,都是张说的亲党啊?这不是明目张胆地以权谋私吗?!

由此,玄宗对张说的倚重和信任之情大打折扣。

自从封禅归来,张说表面上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首席宰相,其实明眼人不难发现——张说已经失去天子的信任了。

开元十四年二月发生的一件事,足以证明张说的失宠。

当时,玄宗征召河南尹崔隐甫入朝,准备授予他御史大夫的要职。张说认为此人粗鄙无文,便奏请玄宗改任其为金吾大将军,同时推荐了另一个人选。

这个人就是几年前因贪赃受贿而遭贬谪的崔日知,据说与张说私交甚笃。

张说的奏章呈上后,玄宗愤怒了。

好你个张说!朕看中的人你认为粗鄙,可你自己推荐的又是什么货色?一个品行不端的腐败官员!就因为和你张说是好友,你就敢公然推荐他担任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是什么官?是监察百官的官!一个连自己品行都有问题的官,又如何监察百官?朕把中书令的大权交到你张说手上,难道就是让你这么干的?!

玄宗断然否决了张说的提议,还是依照原计划把崔隐甫调到了中央,担任御史大夫。

崔隐甫走马上任之后,听说自己差一点被张说搞掉,当然对他恨之入骨。

就这样,张说又多了一个仇敌。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张说基本上是自绝于人民了——除了跟他爬上泰山的那一小撮亲党外,他在朝中已经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

眼看张说自己一步步走到了悬崖边上,他的宿敌宇文融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宇文融马上去找了两个人。一个是他的新上司、御史大夫崔隐甫,还有一个就是日后大名鼎鼎、权倾朝野的李林甫,不久前因宇文融援引,与他同任御史中丞。

三个人一拍即合,随即分头行动,大力搜集张说违法乱纪的证据。

这一次,张说注定是在劫难逃了。

搜集罪证、弹劾高官历来是御史台的看家本领,何况现在又是纪检部门的三个主要领导联手,加上张说自己的屁股又不干净,皇帝也已不再信任他,如果这样还不能把他扳倒,那简直是没天理了。

敏锐的张九龄觉察出了宇文融的异动,忧心忡忡地告诫张说:“宇文融受皇上宠信,正吃得开,而且头脑精明,工于权术,您不可不防。”

可是,一贯自负的张说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他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鼠辈何能为!”(《资治通鉴》卷二一三)

开元十四年四月四日,张说眼中的“鼠辈”便正式向他发难了。崔隐甫、宇文融、李林甫联名上疏,以三项罪名弹劾张说:一、私交术士,占卜星象;二、结党营私,腐败奢侈;三、滥用职权,收受贿赂。这三大罪名,随便哪一条都够张说喝一壶的。

此案引起了玄宗的高度重视。他立刻将张说逮捕下狱,随后指定侍中源乾曜、刑部尚书韦抗、大理少卿胡珪,会同御史大夫崔隐甫,组成一个特别法庭审理此案。

由于张说早把朝中的官员都得罪光了,大伙都盼着他早点完蛋,所以审讯结果可想而知。源乾曜等人会审后一致认为:此案证据确凿,张说罪无可赦。

直到此刻,张说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公卿百官的众矢之的,成了朝野上下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在暗无天日、肮脏潮湿的牢房中呆了几天后,张说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当宦官高力士受玄宗之托前来探监时,看到的不再是那个飞扬跋扈、盛气凌人的首席宰相,而是一个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的干巴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