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征突厥,报五年之仇

公元7世纪初,大唐帝国无疑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从贞观元年(公元627年)起,唐太宗李世民就引领着大唐帝国走上了一条励精图治的强国之路,短短十余年间就呈现出一派盛世景象——无论是政治的清明、经济的繁荣、文化的昌盛,还是社会的稳定、民生的富庶、人口的增长,无不显示出大唐帝国在文治方面所取得的骄人成就。

然而,文治的昌盛并不必然带来国家的强大。

对此,作为一个从血与火的战场上走过来的帝王,作为一个曾经用刀剑荡平群雄、鼎定天下的创业之君,李世民比任何人都清楚——要缔造一个繁荣而强大的帝国,既要有一袭崇文的华服,更要有一根尚武的脊梁。

换言之,李世民所追求的不仅是“垂衣天下治,端拱车书同”(李世民《重幸武功》)的煌煌文治,他同时更憧憬着“指麾八荒定,怀柔万国夷”(李世民《幸武功庆善宫》)的赫赫武功。

上苍没有亏待李世民。

历史没有辜负李世民。

面对他那经天纬地的宏大抱负,上苍给予了异乎寻常的垂青,历史似乎也显得出奇慷慨——就在李世民执政的第四个年头,一个威震四夷、功盖八荒的时代就在他的憧憬和仰望中訇然降临。

这就是令无数后人热血沸腾、心驰神往的天可汗时代。

贞观四年,也就是公元630年,天可汗时代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一个被唐朝征服的对手,就是曾经盛极一时的东突厥。

从南北朝时起,东突厥就是历代中原王朝最强大的敌人。到隋大业年间,东突厥在始毕可汗执政时期臻于全盛——“东自契丹、室韦,西尽吐谷浑、高昌诸国,皆臣属焉。控弦百余万,北狄之盛,未之有也。高视阴山,有轻中夏之志。”(《旧唐书·突厥传》)

大业末年,中原板荡,天下分崩,东突厥的百万铁骑屡屡伺机入寇。其兵锋所到之处,城郭宫室焚毁殆尽,财帛子女为之一空。而四方的逐鹿群雄也纷纷依附在东突厥的卵翼之下,如薛举、刘武周、梁师都、李轨、窦建德、王世充、高开道等人,“俱北面称臣,受其可汗之号”(《通典》卷一九七)。就连唐高祖李渊晋阳起兵时,也不得不借助东突厥的力量,将其引为奥援。

唐帝国建立之后,颉利可汗即位,依旧肆无忌惮,“承父兄之资,兵马强盛,有凭陵中国之志”,多次倾巢南侵,深入唐朝腹地。“高祖以中原初定,不遑外略,每优容之,赐与不可胜计”,颉利却越发变本加厉,不但“言辞悖傲”,而且“求请无厌”。(《旧唐书·突厥传》)

如此强大的外患一天不铲除,大唐王朝就一天也不得安宁。

而最让李世民感到耻辱的一次,就是武德九年的渭水之盟。

那一次,李世民刚刚登基,政局未稳,颉利可汗就亲率十多万铁骑直逼长安。李世民被迫牺牲了府库中的大量金帛,与颉利签订了城下之盟,才换取了暂时的和平。

曾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无往不胜的李世民断然没有想到——自己刚当上皇帝就被突厥人无可奈何地要挟了一把,结结实实地敲诈了一回。

这样的奇耻大辱不啻于一道丑陋的伤疤,从此深深刻在李世民的记忆之中,并且时常浮现在他的眼前。

“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李世民每时每刻都在等待着雪洗前耻、根除外患的那一天。

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从贞观元年起,曾经“控弦百万,凭陵中夏”的东突厥几乎在一夜之间就从鼎盛走向了衰落——

一方面,颉利可汗宠信佞臣,导致政局大乱,原本臣属于东突厥的薛延陀、回纥、拔野古等北方诸部相率反叛;另一方面,东突厥境内又遭遇了空前严重的自然灾害,“其国大雪,平地数尺,羊马皆死,人大饥”(《旧唐书·突厥传》)。如此天灾人祸、内忧外患的巨大困境使东突厥很快露出了亡国之兆。

此外,东突厥王室又产生了严重的分裂,更使其形势雪上加霜。

这个致命的分裂源于颉利可汗与突利小可汗的叔侄反目。

颉利可汗即位之后,突利小可汗封藩于幽州北面,统辖其国东部。贞观元年,严重的雪灾导致东突厥各部族无以为生,于是,突利可汗下辖的奚、霫、契丹等部纷纷叛离,归降唐朝,突利没有办法阻止。颉利大为不满,怒斥其统御无方。双方的裂痕由此产生。不久,颉利在讨伐北方叛乱诸部的战争中失利,于是征调突利北上平叛,没想到突利又遭遇惨败,仅以少数轻骑逃回。颉利怒不可遏,将突利囚禁了十多天,并施以鞭挞的惩罚。二人的关系就此严重恶化,叔侄之间开始各打各的算盘。